和餘樂這個從一塊兒長大的死黨不同,應南鄉是商稚言的初中同學。
兩人是初中同桌,一開始相互很看不慣對方:應南鄉認為商稚言看上去就像呆頭呆腦的無趣乖學生,商稚言則被應南鄉一頭亂糟糟的自來卷和頭發裏各色的發夾震驚。實在太難看了。
雖然直到現在商稚言也仍然不太理解應南鄉的藝術審美,但兩人因各種陰差陽錯成了好朋友之後,應南鄉所有古怪的行為,在商稚言這兒都可以用一句萬試萬靈的話評斷:她可愛,她做什麼都是對的。
中考之前商稚言以為自己會和應南鄉分開,因為應南鄉的文化分數上不了同華高中。但應南鄉頭懸梁錐刺股地猛學了一年,中考時險之又險地踩在了同華高中的錄取分數線上,加上有各種國家級藝術比賽的獎項加分,順利地又跟商稚言成了同學。
餘樂初中分到別的學校,和商稚言不在一塊兒。他老從商稚言嘴裏聽見應南鄉的名字,但沒見過真人,直到高一新生注冊那。
應南鄉一頭自來卷梳成辮子,穿一身運動服,背著球拍蹦蹦跳跳地來找商稚言。餘樂在之後的很多年,跟很多朋友描述過當時自己的心情:“就那麼‘咚’地一下,她就跳到你麵前來了,整個人像是在發光,世界上所有的東西在那一瞬間全都褪色了。”
對於他的感想,應南鄉從來都是沉默地笑笑,不置一語。
隻要是和應南鄉相關的話題,餘樂給出的反應從來都很古怪。他莫名其妙地鎖了車,撐著車頭嗬嗬怪笑,末了從書包裏掏出一台他爸淘汰下來的手機,邀請商稚言欣賞應南鄉的冷漠:“我發十條短信,她最多回複一條。一條短信一毛錢,一毛錢而已啊!”
謝朝湊過去看,立刻笑了:餘樂發的全都是“吃了嗎”“睡了嗎”“降溫了嗎”“北京好玩嗎”……
他完全理解應南鄉為什麼不回複。
商稚言把手機還給餘樂:“放棄吧,你不是南喜歡的類型。南喜歡運動型帥哥,你連羽毛球都打不贏她。”
餘樂一直認為這是偏見。女孩子們受《棒球英豪》《灌籃高手》之類動畫片的影響,把現實中不可能存在的男孩們視作偶像,一淨做些不可能實現的美夢,削減了他這類學霸級男神的審美可能性。
“我想起來了,商稚言,你以前也喜歡過打籃球的師兄。”餘樂忽然。
商稚言:“……”
她抬腿踹了一腳餘樂的自行車,餘樂愈發來勁:“謝朝謝朝,你聽我,商稚言那時候特別盲目,才初二,那麼一點兒高,在籃球場上別人根本看不到她。那師兄少也有一米七吧,打得是不錯。商稚言為了讓別人發現她,特別愛站籃球架下,被砸過好多次。你看看她鼻子,是不是有點歪……”
“你才歪鼻子!”商稚言氣得又笑又罵,“那都是過去了的事情!誰我喜歡他了!他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謝朝罕見地來了興趣:“後來呢?”
“你主動放棄了對不對?”餘樂問商稚言。
商稚言能感覺到謝朝在看她,但她不敢瞧,也不知道謝朝是個什麼表情。她就是覺得羞惱,被餘樂這個整胡八道的習慣氣壞了:“你再!以後不讓你賒賬租書了!”
但餘樂正在興頭上,他的聽眾謝朝也興致勃勃。
商稚言對那位師兄的好感隻維持了半個月。半個月後她從別的師姐那兒得知,師兄文化課成績太差,籃球技術也隻是有姿勢無實際,同華這類的示範性高中是絕對不可能的。
商稚言的滿腔熱情立刻冷卻了。在對餘樂複述這件事的時候,十四歲的商稚言留下了一句振聾發聵的宣言:“我們的成績不在同一個層次,即便結婚也會離婚的。”
十七歲的商稚言麵紅耳赤,又踢了餘樂一腳。餘樂放聲大笑,謝朝更是笑得蹲在了地上,發出打嗝似的怪聲。
“我那時候不懂事!”商稚言跺腳大喊,“不許笑!”
她推搡謝朝的背,謝朝笑得太厲害了,整個人幾乎趴在了地上,無論商稚言怎麼推都不肯起來。商稚言從來沒見他笑得這麼厲害,她莫名其妙地也想笑了。餘樂一邊笑一邊按動車鈴,商稚言幹脆揮動書包揍他。
餘樂連忙縮起脖子:商稚言書包裏永遠背著英漢詞典、政治曆史書和幾本古文閱讀,少也有七八斤重。在書包接觸到背脊之前,他迅速跨上了自行車,朝前一蹬。
但他忘了車子已經上鎖。
餘樂瞬間失去平衡,連人帶車朝地上摔去。離他最近的商稚言本能地伸手去阻,但一臂還掛著沉重的書包。
一聲巨響,兩個人都摔在了地上。
餘樂墊著商稚言和她的書包,沒受任何傷。回過神時他立刻爬起,把商稚言拖起來:“言言!”
商稚言第一反應是看自己的書包。生日時父母才買的快譯通掉在地上,啪的一聲脆響。“你把我電子詞典弄壞了!”商稚言有點兒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