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氣氛逐漸濃烈,俏晴兒揮動小刀,不斷將肉布到各位長者的麵前。這些都是高胖子跟她閑聊時說起的禮節,難得她有心,居然將一切記得清清楚楚。
一瓶紅酒轉瞬見了底,“這可是三十年精釀啊,你當是燒刀子呢。”高胖子見到眾人牛嚼牡丹一樣的喝法,心疼地不斷嘟囔。
老哈斯成心和他較勁,抓起酒瓶,將最後一兩酒直接倒入了塞滿羊肉的口中,享受著這冰火相交的濃烈與溫柔,示威般嘟囔道:“心疼了吧,心疼別拿出來啊。這麼好的酒,你不會讓商隊多運些過來麼,有多少我們都包了”。
高胖子笑著搖搖頭,一邊開另一個酒瓶,一邊說道:“你以為這酒隨便能買到嗎,這是當年北平葡萄初熟,老穆罕默德親手釀的英雄血。藏在木桶裏窖了三十年。去年老穆罕默德卸了書院校長的任,閑著無聊,又重新上火蒸過,一桶酒就蒸完了剩下不到十斤,分了八瓶,用藍田翠瓶裝了,老穆罕默德私藏了一瓶,剩下的兩瓶被燕王在中秋大會上給諸部落分了,女直和金山諸部每位到會的族長才有幸抿了一盞。我這次來是把自己那瓶和老郭那瓶都帶來了,本來給敏圖老哥哥收藏的……”。
北平所釀英雄血當年隨著震北軍的赫赫威名傳遍了天下,無論和震北軍是敵人還是朋友,草原上的漢子皆以能飲一杯英雄血為榮。見到翡翠瓶兒,老敏圖已經知道此酒必非凡品,聽高德勇說是三十年前老穆罕默德親手釀的英雄血,更是為給大家分了一瓶而後悔不迭。再聽說天下總共隻有七瓶,那達慕大會上夠分量諸豪傑每人才分到一小盞,心裏咯噔一下,比用刀子捅了還難受。當聽到高胖子說是最後兩瓶,再也按耐不住,連忙伸手去阻止高德勇向外拔另一瓶木塞的動作。沒等他將製止的話說出,高胖子已經將翡翠瓶舉起,幾個老人顧不得看族長臉色端起玉杯,一塊送到高德勇麵前。
英雄血,喝我的血還差不多。老敏圖疼德悶哼一聲,唯恐落在人後,迫不及待將自家酒杯塞到高胖子眼前。
兩瓶酒怎夠眾人墊底,瓜分了剩餘的紅酒之後,老哈斯的燒刀子雖然味同飲水,勉強也端了上來。拍開泥封,眾人推杯換盞,吆五喝六。間或有小輩後生進來給高胖子敬酒,少女端著酒壇進來給客人獻歌,高胖子來者不拒,大碗地幹了,連著晴兒都陪著喝了幾碗。
眼花耳熟,老敏圖漸漸從心痛中醒過神,端著酒碗和高德勇碰了碰,笑著罵道:“死胖子,我今天還以為你轉了性,沒想到又被你蒙了。你這兩瓶酒既然是送我收藏的,怎麼會在大夥喝了一半時才說,分明就是想與大夥分了它,卻又讓我多落你份人情。說吧,今天你要老哥哥做什麼事,別藏著掖著,你越藏著,我越不踏實。還不如幹淨利落答應了你,大家好痛痛快快喝酒”!
當然要找你辦事,否則我還算高胖子麼。高德勇端起酒碗,與老敏圖碰了碰牛飲了一大口,笑著說道:“老哥哥,除了這兩瓶酒,今天我還給你帶來了別的禮物,你想不想看看”。居延海邊這個部落雖然小,地理位置卻十分重要。草原上英雄如果想入玉門關,首先得奪下此地安頓兵馬。洪武年明蒙最後一戰就發生在這裏,戰後朝廷采用小塊分封政策,將居延海周邊的蒙古部落拆分,老敏圖所在部落因為老弱較多,所以被封在此地。但此部老弱在西疆諸小部落中輩分高得出奇,在講求宗族的蒙古人中,輩分即意味著號召力,老人有時比那些失勢的王爺還有威望。
“什麼禮物”?桌邊眾人皆放下酒碗,瞪大了渴望的眼睛。剛才那兩瓶英雄血真可謂價值連城,如今瓶子裏邊沒有了酒色,方顯出酒瓶之品質,晶瑩剔透,端得是誘人。恐怕這酒瓶也值幾百頭羊。如今聽說高德勇還有別的禮物,大夥焉能不為之心動。
“拿出來吧,我這次一並收了,大不了把老命都賣給你,還怕給不了你回報不成。”!老敏圖豪情幹雲地笑道。
高德勇趔趔趄趄站起身子,在晴兒的攙扶下走到窗邊。雙手猛然用力,將氈包的小玻璃窗子推開,指著窗外被雪染成白色的車隊和歡樂的人群對老敏圖說道:“老哥哥,你看,這就是我給你,給咱西疆蒙古諸部的禮物,北方六省有頭有臉的商隊我差不多全給拉來了,你這居延海邊沒有的,他們都賣。你這居延海邊有的,他們都能買。由遼蒙聯號給你們雙方出擔保,老哥哥,這份禮物,你接還是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