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夥子臊得老臉通紅,受驚的兔子般跳走了。高德勇望著他們背影大笑道:“別怕敏圖這老邦菜,他把你們逐出部落,那遼蒙聯號正缺人手,我給你們每人寫封推薦信。保證有人雇你們,等賺了錢,娶十個八個漂亮娘兒們回來,羨慕死這老家夥”!
眾人說說笑笑進了敏圖家待客用的大氈包,這個氈包是專門為貴客準備的,平時沒人住,打掃得很幹淨。部落中幾個望重的老人都被敏圖派人請了過來,眾人圍著方桌坐成一圈,屋子裏立刻添了幾分暖意。須臾,老敏圖的兒媳婦帶著幾個少女走進,在桌子上擺上各色茶點,炒米,黃油,鮮奶酪。幾個壯小夥子抬進一個巨大的銅爐,在裏麵加滿精炭,用火折子點了鬆燭一熏,立刻有淡紅的火焰從銅爐子中冒了出來,帶著淡淡的木香,熏暖氈包四壁。
“地道,這麼多年,我就忘不了這味兒。”高胖子端起麵前的奶茶,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氣,仿佛被陶醉了般說。幾十年西域和中原間穿梭,所有快樂日子仿佛都隨著這口香氣拉回到眼前。
“阿爾思楞,你想這口兒,不妨回來住下,難道還怕吃窮了我麼”,老哈斯叫了聲高胖子的蒙古名字,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高胖子與晴兒都進了帳篷,蒙古人家的生意自然交給小輩中的傑出者去出麵打點,老敏圖和老哈斯不必操心過多,集中精神對付這兩位正主兒才是正經。
“不行,老了,我筋骨再也吃不住海邊這地獄般的風寒。這次我是陪著商隊順路過來看看幾位老夥計,明年我的生意都交給了幾個兒子,明年我就再不會過來了”。高德勇輕輕地品了一口奶茶,仿佛品世間第一美味般,仔細地體味那留在舌尖上的每一分香濃細滑。
這胖子今天真轉了性子,老哈斯狐疑地看了看在座的幾位老漢。那幾個老漢也不解地東張西望,非但胖子表現不正常,晴兒的表現也奇怪,自從進了氈包就按蒙古人規矩站在桌子邊,小心地給眾人添茶倒水。這對奸商搭檔當年騙了多少老江湖,從來沒人見過高德勇放棄臉上那招牌式的憨笑,也從來沒人見過晴兒變得如此文靜。可今天,眾人全見到了。見到了他們身上新婚夫妻般的扭捏,未出過遠門的牧民一樣的真誠。
“我看你是錢多燒的,像我和老哈斯一樣每天在馬背上巔巔老骨頭,什麼寒都能驅散。你不來也罷,以後我們去中原看你,住在你家不走。”老敏圖盡力說笑話調節氣氛,他才不相信高德勇的鬼話。天底下除了皇宮外,還有高胖子不敢呆的地方!
“那敢情好,我一定好酒好菜伺候諸位,大夥別嫌路遠就成”,高胖子喝幹了自己的奶茶,轉頭對晴兒招呼道:“晴兒,把咱們給幾位老朋友的禮物拿出來”。
俏晴兒答應一聲,提起放在門邊的皮箱,從腰間荷包裏掏出把鑰匙小心地打開皮箱上麵的銅鎖,將兩個翡翠雕成的酒瓶和幾個玉杯輕輕地放到了桌麵上。紅色的酒光瞬間從翠瓶中透了出來,逼得炭盆中的火焰都失去了顏色。
幾個蒙古老漢的眼睛一下子從奶茶轉到了酒瓶上,心中暗道,這麼漂亮的酒瓶,大夥從來沒見過,高胖子的確富可敵國。
“打開一瓶,然後坐在我身邊給幾位老哥添酒”,高胖子拍拍自己身邊的氈墩兒,招呼晴兒坐下。
“我還是在一邊給大家添酒吧,你們男人喝酒,我怎能坐過去”。晴兒如小媳婦般乖乖地答了一聲,轉身到皮箱裏去找開酒瓶的家什。
蒙古人吃飯,女人照例是不得坐在桌前的,老敏圖知道高德勇這麼做是不願讓晴兒站著受累,樂得做個順水人情,笑著吩咐道:“不妨,你是客人,不必守這個規矩。再說,一路上風餐露宿的,我們怎好再讓你站著”!
晴兒抿著嘴,溫柔地笑了笑,小步走到高德勇身邊,將一瓶酒的蓋子慢慢揭開,然後用一個彎彎曲曲的家什將木塞子小心翼翼地擰了出來。
“葡萄美酒夜光杯”,幾個暖玉雕成了杯子被冰冷的酒漿一激,緩緩地杯口處升起淡淡的青霧,陳年的葡萄酒香味伴著青霧飄滿屋子,鑽進每個人的鼻孔,順著喉嚨鑽進胸膛,像嬰兒的手一樣輕輕地在心頭出撓了幾下,讓人咽喉不住地上下顫抖。
“好酒,好杯子,高胖子,你真會享受”!老哈斯第一個忍不住,端起夜光杯一飲而盡,濃烈的酒漿立刻將其的老臉燒成美酒顏色。伺候在桌邊的晚輩見狀,趕緊跑出去催下酒菜。兩個少女將一隻煮好的羊放在銅盤上托進來,首尾俱全,輕輕地放到了桌子上。
晴兒從銅盤上拿起銀刀,切下羊頭肉,恭恭敬敬放到老敏圖麵前。這孩子懂禮,老敏圖點點頭,也從銅盤上拿起銀刀,切下羊肋肥嫩處回敬給了晴兒。一來一往,仿佛二人是父女兩代牧人,帶著女婿走親戚一般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