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通向最後的輪回(1 / 2)

趕回小鎮的火車已經開走了,唐休像個失了心的人,癡癡呆呆坐在廣場的石階上。

蒼圖點了一支煙,小心著塞進了唐休的嘴裏,可他仍舊凝望著對麵的大街。那聳入夜空的高樓上流動的彩燈,帶著水紋向下流動,永遠沒有起-點和終點。

唐休的臉像掛在了夜幕的空氣中,就那麼一直仰著,忘記了自己要去往哪裏,要留在哪裏。一雙空洞的眼睛,被映入了橘色霓虹,顯得尤為可憐。

“忘了吧!就當從來沒愛過。我去把火車票退了,買下一趟車次!”蒼圖吐了一口煙,將煙頭彈得很遠很遠。然後站起身,走向了火車站的出站口——那裏,繼續向這座繁華都市湧進著人潮。

唐休不說話,塞在他嘴裏的煙,全被清涼的夜風吸走了,隻剩下一節慘白的灰,堅持著一種注定。

夜裏11點49分,蒼圖把唐休帶上了火車,他像一把幹枯的稻草,被扶坐在了靠近車窗的座位上。

隨著火車緩緩發動,坐在對麵的蒼圖居然興奮得雙手捶敲桌子,一臉歡笑地望著唐休。事實上,他隻陪著唐休一起難過了不到三個小時,就恢複了涎皮的表情。這令他看上去非常不夠義氣,仿佛之前的同情是偽裝出來的。

唐休的頭歪靠在車窗上,望著夜幕中開始流動起來的霓虹城市。他知道自己開始離開了,離開這片浮華,離開那個本該在北方等著被他迎娶的卻出現在這個城市天橋上的女孩。

幸好夏夜的風暖暖的,讓他三年的戀情在像被火車扯斷之時,能夠凝固住鮮血,不會撕扯得那麼痛徹心扉。

沒良心的蒼圖,笑嗬嗬地攔住了經過的餐車,買了兩瓶啤酒,一袋扒雞和兩包花生。這在一個感情剛剛受傷的人麵前,無不看上去像是慶祝。

此時此刻,蒼圖臉上的愉悅顯得那麼叵測,不禁讓人覺得,他得逞了。唐休這個快三十歲的大男人,如果說過去還屬於某個女孩的男朋友,或者未婚夫,那麼現在,他又完全屬於了蒼圖的摯友,可以追溯童年的夥伴。

蒼圖打開一瓶啤酒,嬉笑著放在唐休的麵前。唐休根本不看。實際上,他根本不看車內,就仿佛有人把他的魂落在漸漸遠去的城市。

蒼圖啐了一口啤酒,嘶嘶哈哈,居然奚落起他的朋友,“別被愛情奴役了性格!人追求的是什麼!自由?夢想?動力源泉首先來自個人,為世界和平的話,等你有了成就和資格,再擺一副楚楚可憐吧!”

唐休似乎很疲倦,懶得搭理大言不慚的蒼圖。

“人家姑娘隻是沒按照你預想的方式生活,等著你這個救世主!你能給人家什麼呢?自由?夢想?你自己都沒有!……自私鬼”蒼圖嚼著嘴裏的雞腿,嘟嘟囔囔地說。

恐怕連他自己都沒想到,“自私鬼”這三個字一出口,立刻把唐休戳痛了。一個剛剛陷入愛情傷痛才幾小時的人,連清淨一會兒的權利都沒有,也活該蒼圖遭到了反罵,“你……你的自私就是你的自由,你的無恥就是你的夢想。”

唐休紅著臉,咬著牙恨恨地說。

“不啊!我的夢想是擁有一棟海邊公寓。自由就是開一台跑車,隨時去海邊吹風。”蒼圖撕扯下另一隻雞腿,一邊若無其事地說著,一邊遞給了唐休。

把唐休氣得哦,揮手便打向捅過來的那隻雞腿。

蒼圖才不笨,隨即把整隻雞腿塞進了自己嘴裏,滋滋地吸吮起來,故意展示出一副就是恬不知恥的樣子。

“我恨你!”唐休一時奈何不了涎皮的蒼圖,隻好狠狠地擠出了最簡潔,也最直抒胸臆的一句話。

“好好好,你恨我。”蒼圖笑著,隨即又撕開了一包花生米,像個頑童似的,翻起了眼珠,盯著氣鼓鼓的唐休——他看上去已經好多了。

“我知道……你的夢想很美好,想成為一個大作家。”蒼圖一麵試探著說,一麵察言觀色,“我會幫你的。”

唐休像賭氣似的,抄起麵前的啤酒,仰頭灌了幾口。他的嘴接觸酒瓶,就像魚兒接觸了誘餌。

蒼圖看到他的喉結上下聳動,就像見到了異動的魚漂。

“你這個種菜喂豬的兵!”唐休憤憤地說。

蒼圖臉色難看了一下,確切地講,那是羞臊。他記得自己告訴唐休,而且不止一次,自己不是去部隊吃牢飯。

可唐休卻嘿嘿樂了,他終於打擊到了這個無恥的混蛋朋友。

蒼圖見唐休情緒好轉了許多,也就不跟他計較什麼。但他仍笑眯眯地,像刮開獎券那樣,小心著,做最後的一抹,“我現在被開除軍籍了,再遭遇了什麼驚險的事物,你都可以任意寫了。署你自己的名字!”

唐休大腦嗡地炸響,這才從情感的傷痛中徹底醒悟過來,他驚慌地環顧著列車,像突然發覺自己被人賣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