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咳嗽聲時不時地響起,隻是一眾人這幾日心火焦慮又饑寒交迫,好不容易累得睡著了,竟都沒有覺醒。
陳白起轉首,看著鋪了一張披風墊在地上坐靠在那裏的楚滄月,他醒著時總是那樣穩定人心,仿佛堅不可摧,是所有人的支柱與信仰,而睡著後的他卻憂心於鬱,嘴唇起皮,眉頭緊顰,喉中不時嗌出幾聲咳嗽。
……他總是這樣,光鮮明亮的外表下全是疲憊不堪,他將自己藏得太深、太深,連他自己都忘了自己。
她知道他自醒來便沒有喝過多少水,他將楚兵攢下的水分給眾人喝下後,剩下的都拿來給牙索用了。
她越過沉睡的士兵,從係統包裹內拿出了玻璃杯,再將半瓶小型生命藥劑倒進去,再將杯口抵在他唇邊一點一點地喂進他口中。
楚滄月又不是死人,他如何感覺不到口中的異樣,。
隻是不知為何,他好像陷入一場醒不過來的夢魘一樣,明明意識清醒,卻始終睜不開眼睛。
嘴張開,口中源源不斷的水分滋潤著他幹涸的唇瓣、口舌與喉嚨,融入他的肺腑與血液,像在已經幹裂土地上下了一場浩蕩的甘霖,讓他整個人都活了起來。
他掙紮著要醒過來,他想知道正在發生什麼。
陳白起鴉黑的眸漠然垂下,下一秒便將玻璃杯收起來了。
楚滄月這時已睜開了眼睛,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兜帽也被蹭得下滑了下去,那一雙銀翳的雙眸有了些許神彩,至少他能看到近處的人影。
那是一張陌生、卻讓人心悸怔神的小臉。
他沒見過……
她穿著一件隱秘性很強的鬥篷,但由於兩人挨得太近,帽子下的臉遮不住什麼,她長長的睫毛在那張漂亮稚軟的小臉上,形成了誘惑的弧度,人隨光而動,抬起的臉與眼,讓人呼吸一緊。
咳咳……
他忍不住又幹咳了幾聲,幹澀的嘴唇的變化他自是知道的,她方才……是在喂他喝水?
其實楚滄月已大抵猜出她的身份了,畢竟在這個幾乎與外界隔離的洞穴中,唯一一個少女的身份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可她哪裏來的水?
或者說,她為何要將私藏珍貴的水偷偷喂給他喝?
可那個少女並不打算給他任何答案,她的手輕輕闔在他眼皮之上,聲音溫柔得像虛假的月光灑落庭院。
“睡吧,醒來後,你會忘了的。”
——
翌日,眾人醒來後,驚喜地發現洞穴外麵豔陽高照,肆虐了幾日的沙塵暴竟毫無預兆的停了。
他們激動地奔走出去,看到一望無際的澄黃沙漠心底既是興奮又是惶恐的,這遭遇的惡劣天氣已給他們敲了一計響鍾,北漠之行絕非他們先前以為的那般容易,不談別的,光是這變幻莫測的天氣便已是攔在他們麵前的一頭惡虎。
楚滄月步出洞穴,望著前方淡聲道:“北漠之地常的拔營而駐的遊民,你們分幾人前去四周尋找一下蹤跡,餘下的人則發信號看周圍有沒有失散的楚軍。”
很快洞**便清空了人,謝郢衣拉著陳白起去了外麵,牙索倒是退燒了,他醒過來後,隻覺得全身軟綿綿的,他費力撐著起身。
在看到楚滄月過時,他表情變了變。
“溟兒。”他喊他。
牙索低下頭:“我叫牙索。”
楚滄月盯著他許久,眸色如化不開的墨:“牙索亦好,楚溟亦罷,你的根在哪裏,你的來處才是你命名的意義。”
根?
如今的他哪來的根?
他心傷不忿,便負氣地越過他要走。
“這荒漠八百裏難覓一人,你傷著一條腿,真的可以自己走出去?”淡淡一句,便止住了牙索的動作。
他看著外麵那令人絕望的落沙綿丘,恨得牙癢癢的,他知道楚滄月講的都是真的,北漠這個鬼地方若沒有當地人帶路,簡直就是一個有去無回的地方!
到底不甘心就這樣去送死,他瘸著一條腿又重新地走回來,靠在牆角抱著頭蹲坐下來,明顯是拒絕與楚滄月再有任何交流。
楚滄月何嚐不知他的心結,他曾以為,他懂亦好不懂亦好,諒解亦好不諒解亦好,他都想護著他,讓他如翱翔的鷹一般可自在、自如,不勉強他回過頭卻麵對他曾經摒棄的過往一切,那染塵的記記不該延綿至他們這一代,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