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悲風為我從天來(11)(3 / 3)

李自成因見大局愈來愈壞,決定退過黃河以西,駐在韓城。六政府已經先過河去了。他自己繼續留在平陽,少數隨駕文官也暫時沒有走。他留在平陽是為了等候袁宗第的五萬人馬和劉芳亮從晉北回來。

到了六月下旬,袁宗第的人馬已經有一部分進入山西,而劉芳亮已經將忻州、定襄等處的叛亂平定了,殺了很多人,重新設置了地方官吏。但他走了以後,晉北的局勢更加吃緊了。劉芳亮回到平陽,見了李自成,稟報了晉北各州縣的情況以後,又稟報了劉子政已經離開五台山、無處尋覓的事。李自成問道:

“這個劉子政,怎麼離開五台山往北京臥佛寺去了?”

劉芳亮說:“我也問過五台縣令,說是自從胡人到北京的消息傳到五台山中以後,劉子政就帶領一個身邊的仆人,還有一個和尚,一個道士,一起離開了五台山。”

李自成問道:“難道真會往北京臥佛寺去?他不是對滿洲人十分仇恨麼?”

劉芳亮回答說:“隻是有人這麼說罷了。看情況他不會前往北京。他對滿洲人痛恨入骨,避之不及,豈肯自投羅網?可是他確實往東去了,有人看見他是往東去的,但行蹤十分詭秘,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去什麼地方。”

李自成滿腹疑團,向牛金星望去。牛金星說:“從五台山往東,過太行山便是畿輔一帶。雖是大山,路倒是有的。從紫荊關、倒馬關,都可以進入畿輔。要說他不是前往北京,為什麼要進入畿輔呢?要說他是前往北京,想不出他為什麼要去,為什麼要冒著生命之險,去投入胡人手中。”

李自成說:“既然找不到他,也就算了。大同情況如何?”

劉芳亮說:“臣正是要奏明大同情況。”

李自成說:“你趕快說吧,這也是一個心腹之患!”

劉芳亮說:“我到了定襄,就聽到消息,說薑瓖派人到北京投降胡人,可是胡人並不高興。”

李自成感到奇怪:“為什麼胡人不要他投降?”

劉芳亮說:“不是不要他投降,而是因為薑瓖在大同擁戴了一個明朝的宗室,稱為什麼棗強王的,名叫朱鼎。”

“哪個‘’字?”

“明朝的宗室總是用怪名字,這個‘’字也很怪,是珊瑚的珊字去掉側玉邊,換成個言字邊。”

李自成鄙薄地一笑:“真有這個棗強王麼?”

劉芳亮說:“聽說薑瓖的投降表文中說明,為了維係地方秩序,擁立明宗室棗強王朱鼎在大同建國,請多爾袞俯允。多爾袞回了一個批示,狠狠地責備他,不同意他擁立什麼朱鼎,還說這個棗強王朱鼎不知是從哪裏來的。又說今天除了大清朝,不許任何人擅自稱號建國。薑瓖受責備後,這個棗強王從此不知下落,有的說已經被他活埋了。薑瓖已經向胡人遞去降表,說他願意為大清鎮守大同。”

李自成罵了一句“混蛋東西”,轉過去望一望牛金星,“你曉得棗強王朱鼎這個名字麼?”

牛金星一向留意晉府的事情,也留意代府的事情,關於這兩個王府的譜牒他在向北京進兵時都搜羅來了,怕的是留下後患。薑瓖擁立棗強王朱鼎的事,他已經風聞了,所以來之前,已經查過代府的譜牒。這時隨即回答說:

“代府原是朱洪武第十三個兒子,封在大同,名叫朱桂。從朱桂傳了十二代。到今年三月間我們大軍到大同,這最末一代的代王民憤很大,死於亂兵之手。代府的支派有好多支,棗強王也是代府的一個支派,最後一名郡王,名叫朱鼐。”

李自成問:“哪個朱鼐?”

牛金星接著說:“鼐就是張鼐的鼐字,是卓然不群的卓字加個金字邊,又是一個怪字!這個朱鼐是最後一個棗強王,崇禎七年就病死了,不知何故。以後無人襲封棗強王。現在這個朱鼎,按輩分是朱鼐的子侄一輩,看來並未襲封,而是由薑瓖把他找到,擁立建國,又偽稱為棗強王,便於號召。這是朱元璋的第十四代,代王朱桂的第十三代。薑瓖確實可惡,既投降了我們大順,又要投降滿洲,又找一個姓朱的後人,偽稱什麼棗強王。他是想左右逢源,這一次露了原形,實在可惡!”

李自成對劉芳亮說:“你下去休息吧,這幾天我就要往韓城去,你的人馬跟我一道過河。”

劉芳亮叩頭辭出。

李自成又望望牛金星,問道:“宋企郊的事情你知道麼?”

牛金星一聽,心中害怕,躬身答道:“臣看了一些彈劾的奏本,知道他放了許多官,都是他的同鄉,實在私心太重。”

李自成問:“你看應該如何處置?”

牛金星說:“念他是從龍之臣,還沒有別的大過,僅僅是照顧同鄉,可以對他嚴加責備,或降級使用。”

李自成冷冷一笑:“不能這麼輕饒他。朱元璋得天下之後,嚴懲貪汙舞弊的官吏,這情況你比我更清楚。如今到處不穩,人各為私,宋企郊雖係長安從龍之臣,也不能不拿他立個規矩。”

隨即他提起筆來下一道手諭,交給旁邊一個侍臣,說:“立刻飛馬傳我的手諭:將宋企郊捉拿起來,下在獄中,等候發落!”

牛金星大吃一驚,前後胸猛然冒汗,低頭不敢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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