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點點頭說:“卿說得很好,朕立刻就派兵前去。另外,這密奏裏邊說,多爾袞派一個名葉臣的人,率人馬到了冀南,看來還要進入豫北,說不定會進攻山西。你們有何善策?”
李岩說:“須要鞏固豫北三府,不使胡人得手。尤其懷慶府最為重要。懷慶失則上黨危矣。”
李自成點頭說:“懷慶是很重要。劉芳亮既然平定了晉北州縣的叛亂,即命他火速回來,應付懷慶方麵。如今無兵無將,如何是好啊!”
牛金星說:“如今隻等關中能調集二三十萬人馬,戰事便會有了轉機。”
李岩又說:“目前潞、澤兩府也在叛亂,因為離平陽較近,從這裏派兵,迅速前去,不難撲滅,而且那裏原來就有我們的駐軍。”
李自成表示同意,說:“這點人馬朕手下派出還不困難。可是你們看田玉峰來的這封密奏,說陝西本來就鬧旱災,近來征糧急迫,糧價騰貴,小麥每鬥漲到二兩四錢,大米二兩六錢,從來不曾如此。已經有人吃人的情況。征兵征糧都十分困難,這倒使朕感到擔憂。”
牛金星說道:“關中畢竟是陛下桑梓之地,請陛下速速敕諭關中各地,酌減征糧,務使官紳庶民安心,不要驚慌。隻說糧食將由河南各地源源運向關中,有擅自囤積糧食,高價出售者,一定依法嚴懲不貸。”
李自成歎口氣說:“關中雖然是朕的家鄉,目前要安定後路,不能不用嚴刑峻法懲治盜匪。這樣吧,你們替朕擬一道敕諭,明日就可送到長安,上麵一定要寫明:有偷人一雞者斬!另外要告訴田見秀,軍糧雖然可以酌減,但應征之數必須火速催齊,不可緩慢誤事。河南消息也不好,怎麼辦?”
李岩說:“是的,看來河南確實很亂。這塘報上說,清兵雖然沒有過黃河,可是李際遇、劉鳳起這批人都已經投降胡人,董學禮已經從徐州以東撤退回來,如今在商丘、碭山一帶,也準備投降胡人。所以如果再不前去收拾,就悔之晚矣!”
李自成說:“河南吃緊,但目前令人更擔心的是固關、太原、潞州這些地方。這些地方能夠固守,山西全省就不會失去。山西全省不失,千裏黃河就可以免去東顧之憂。至於河南嘛……”
他的話剛說到這裏,又來了一份緊急塘報,是從太原陳永福那裏來的,說唐通已於前幾天過了大同,逃到保德一帶,一部分人到了府穀。李自成大為吃驚,不覺說道:
“要是唐通投了胡人,榆林就危險了。”
剛說了這一句,忽然唐通從保德派人送來一封密奏。李自成立刻拆開來看。據密奏上說,他擔心胡人要進窺黃河,所以他率領人馬退到府穀、保德,憑借黃河天險來屏蔽延安、榆林。李自成將他的密奏向案上一投,不覺罵了一句“他媽的”,隨後對牛金星、李岩說:
“唐通和薑瓖二人勾結,如何是好?”
牛金星、李岩都想不出什麼好的主意。牛金星想著如今好像是一盤敗棋,不管怎麼走,都不能馬上轉敗為勝。然而對手的棋路反而越走越寬。唐通不過是一個卒子,可是如今已成了過河卒。如果吃不掉它,後果會很壞,想吃掉它,既沒有車,又沒有炮,也不在馬蹄下邊,談何容易!李岩也同樣想不出好的辦法,隻是他更多的心思是在考慮河南局勢。
李自成說:“這樣吧,一麵給唐通下一道手諭,對他多加鼓勵,裝作不疑心他有投降滿洲的打算。一麵給高一功去一封密諭,要他嚴加防範。”
牛金星說:“聖上如此考慮,十分妥善。”
劉體純又送來一封密奏,說又已探明,竇妃自盡之後,滿洲人已經把竇妃的舅父、舅母和鄰居逮捕下獄。李自成看完密奏,半天沒有說話。因為整個局麵很壞,各種不如意的軍國大事都壓在他的心上,所以不能多去想竇妃的事。過了一陣,他望著李岩問道:
“河南的情況很亂,你看這局麵應該如何收拾?”
李岩又站起來躬身說道:“崇禎十三年冬,陛下初入河南不久,微臣曾經建議:應該據河洛以爭中原,據中原以爭天下。數年來隻顧打仗,未遑經營河南。機會已失,悔之何及!”
李自成的心中一動,暗想:“指責朕的失策!”但是他沒流露出慍怒神色,用平靜的口氣說:
“如今隻說眼前吧!”
李岩接著說:“守河南即所以鞏固關中,失河南則關中亦不可守。雖然目前河南叛亂迭起,形勢急如燃眉,然而還不到無法挽救地步。東虜尚未南下,南京也沒有重兵北來,所以局勢尚可以挽回。請陛下速將河南之事交付微臣,臣率人馬星夜馳赴河南,相機處置,再晚就來不及了。”
李自成心裏想道:“如今人心渙散,許多人各為自己打算,另有圖謀。離開北京後逃走了很多人,有的降了胡人。李岩一再提出來要回河南,莫非也是為自己打算?”他在心中犯疑,望一望牛金星,用眼神向丞相征詢意見。
牛金星沉吟一下,恭敬地說:“如今河南局麵很亂,差林泉回去設法收拾亂局,未嚐不可一試。但林泉若走,陛下左右又少一得力謀臣。此事幹係重大,請皇上宸衷獨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