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用法術為她幻化衣裳,看著在軟榻上安詳入睡的她,心中暖意流淌,突然發現,能這樣看著她是件極其幸福的事。
雲重煙靜靜站在他側後方的一角,看似平靜的外表下早已波濤澎湃。
他動了心,百裏千川亦動心,而穆千千隻有一個,他們之間注定要有一人受傷、退出。
輕揮衣袖,一道黑霧飛出,頃刻間,軟榻的紗幔緩緩垂落,飄揚如絲,輕紗如夢。
他的眼自始至終未眨半秒,深情而冰冷的眼神是火與冰的交融,是愛而不得的枷鎖。
“看夠了麼?”雲重煙的聲音聽似平靜無常,若仔細聽聽,不難聽出平靜音色下的細微起伏,很淡,卻不容忽視他的怒意。
百裏千川故意濾過他的話,轉而言之,“這件事,你可有良策。”
在這種情況下,百裏千川不得不仰仗雲重煙,女姒臨世之時,他還未誕生於天地間。
“女姒的目的是吞噬穆千千的魂魄,得全陰之氣,增其靈力,而全陰女的身軀是她自由行走在世的容器。”雲重煙心情沉重,即便萬年前仙魔兩界交戰,他也未如此緊張不安過,“女姒,勢在必得。”
“殺了她。”百裏千川絕然道。
雲重煙嘲諷,“女姒早就死了,留存在世的不過她一魄,你用什麼殺她?你區區萬年的法術?”
“萬物相生相克,總有對付她的方法。”
思考了會兒,雲重煙道:“辦法不是沒有。”
“說!”
雲重煙抿緊雙唇,喉嚨間滑動,話已到了嘴邊,卻活生生咽下。看出雲重煙的為難,百裏千川道:“你若做不到,讓我來。”
“此事若為之,生靈塗炭。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不可。”
“說來聽聽。”
他的眼中有不可撼動的執著,為了救穆千千,毀天滅地,在所不惜!
“蚩尤。”
“蚩尤?”百裏千川反問,“蚩尤在萬年前死於炎黃兩帝之手,此事眾所周知。”
搖頭,堅定道:“蚩尤沒死。”
“蚩尤沒有死?”百裏千川甚是詫異,當年女媧娘娘助炎黃兩帝堵殺蚩尤,此事人神魔三界眾所周知!
雲重煙難以啟齒,內心掙紮,百裏千川見他猶豫,淡淡道:“有什麼比千千的性命更重要?”
這是一劑猛藥,輕而易舉擊碎雲重煙最後的堅持,“當年,炎黃兩帝聯手欲取蚩尤性命,女媧……女媧私心作祟,為保蚩尤性命,”雲重煙重複了幾遍後,閉眼咬牙道:“將蚩尤封印在洪澤。”
洪澤,傳聞中的深海,百裏千川隻聽聞過,從未見過。傳說,洪澤之水一旦泛濫,可淹沒三界,傳說,洪澤之水深不見底,哪怕你耗盡萬年光景也遊不出來。
一入洪澤,永無天日。
“一旦打破洪澤封印,蚩尤定卷土重來,屆時,人神魔三界難有寧日,但是,蚩尤是唯一能勸說女姒之人,女姒的一魄已修煉成超脫三界五行的靈體,哪怕是女媧也難降服她。”
“放出蚩尤,他會幫我勸說女姒麼?”百裏千川凝視窗外,整個人似籠了層煙霧,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蚩尤雖非善類,但他重信。”雲重煙意有所指道:“這一點他勝過高高在上的神。”
“如何能找到洪澤?”
“你要跟蚩尤做交易?”雲重煙一本正經道:“百裏千川,你知道放出蚩尤的後果。”
“世人安危與我何幹,隻要她好便好。”
“欲尋洪澤,化身為淚。”
榻上傳來一聲嚶嚀,眨眼間,雲重煙已在榻前,“千千。”
聽到有人叫她,穆千千吃力睜開雙眼,眼皮似千斤重,模模糊糊瞧見一人影,欲伸手揉太陽穴,卻發現手臂酸痛,提不上勁。
“千千。”雲重煙再喚了聲,穆千千欲應一句,可嘴唇卻怎麼也張不開。
這感覺像極了鬼壓床,身子不聽使喚,唯有意識清醒,穆千千怕極了,在21世紀時也經曆過,但睜開眼都能見到那些鬼壓著自己,可這次卻感覺不到鬼怪。
不是鬼壓床,卻有鬼壓床的感覺。
“千千。”雲重煙有些急了,她半睜眼,看似醒了又似睡著,女姒究竟吃了她多少魂魄?
看穆千千半死不活,百裏千川雖不言語,心裏卻著急萬分,他的擔憂勝過雲重煙。
穆千千,我一定要救你!哪怕是毀天滅地!
走到榻邊,他的眼裏一片冰洋,寒冰之下流淌穆千千看不懂的情緒,“穆千千,等我回來。”
話音剛落,他如陣風離開,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一種即將失去生命中最寶貴東西的感覺縈繞心頭,不知哪來的力量,唇微微顫抖,嗚咽發出幾個聲音,模糊的難以辨析,雲重煙卻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