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青草軟軟，現在正是人間三月桃花盛開的時候。
若是以前，我肯定拉著華容讓他帶我去看看，但是現在不行了。
他此刻正在不遠處的一棵桃樹下，折一枝桃花遞給了一位女子。我看的見他臉上的笑意，以及那個女子的臉。
那張臉跟我一模一樣，不，應該說我和她一模一樣，當初幻化人形我便是按著華容最喜歡的樣子來的。
現在……
九淵在我身邊，道：“你看到了。”
“走吧，”我感覺很好笑，“我跟你去妖界。”
仙妖本來就是兩個對立的存在，我跟著華容去了仙界，能讓我堅持著待下去的就隻有他的感情。
而如今一切都是假的。
我收拾東西得時候發現能夠帶走得不過是一些衣物，除此之外竟然一點都沒有我存在過的痕跡，我在門口愣了好久，石頭竟然會感覺到微微的難受。
這麼多年，我到底是以一個什麼樣的身份待在他身邊的？
仙妖零碎得爆發著戰爭，我在混亂之中遙遙地射出了一箭，命中華容，沒有造成致命的傷害。
他往我這裏看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我們隔著千軍萬馬對視，最終是我率先離開。
一種溫熱的液體從眼角滑落，很澀很鹹。石頭本不應該流淚。
我的妖心在華容體內，不知道他會不會感到難受。
我曆經八次雷劫，就差最後一次可以大成，石頭成妖也就我這麼一個，雷劫的聲勢可以想象，提前三天整個天空都是烏黑的，隱隱可以看見雷光閃爍。
如果我沒有記錯，華容的九重雷劫也是這個日子。
但是傳來的消息卻是他快化魔。
“你說什麼？”
“華容他殺了幾百妖，就為了奪取妖心給那個女子續命，”九淵拉著我，“他現在誰都不認識，你別忘了你也是妖！”
我的重點完全在前麵。
殺了幾百，仙界都不會放過他，更何況是雷劫。
外麵的雷雨聲勢浩大，衝刷得眼睛都睜不開，九淵追上我給了我一拳頭。
“他現在可不是為了你！你的雷劫馬上要來了，你是準備被劈成粉末嗎！”
“那是華容。”
給了我名字，教會了我七情六欲的人。
大雨衝刷著一切，卻衝刷不掉血味。
屍體一具又一具，胸口都是一個洞，最本源的妖心被挖去，他們再也沒有重生的機會，泯滅六道。
我在屍體最多的地方找到了華容，他白衣被血染紅，失魂落魄的現在屍體中央。
“華容！”
他似乎有感應，轉向了我。
“華容！”我來到他的麵前，卻感到一陣撕裂的痛苦。
胸口插著一隻手，似乎在找什麼一般，慢慢翻動著。
我看見他的眼睛，血紅一片。
雷聲越來越大，像是響在腦海中一樣，他的眼睛逐漸恢複清明。
“…洛書？”
我伸手想去觸碰他，雷卻搶先一步劈了下來，我用盡全力拍開了華容。
兩個雷劫，同時降臨。
我幾乎在第一道的時候就身體崩潰了，更別說本體。
意識消失前，我聽到一個聲音撕心裂肺的喊著我的名字，也許是華容。
我無意去辨析。
白色的光芒包圍著我，一瞬間我似乎回到了那個我待了千百年的地方，無悲無喜。
黃泉路盡頭的那個菏澤，我全身骨骼盡碎，隻剩下最後一口氣被孟婆帶了回去，九淵不久就來看我，兩個人小心的支開孟婆。
“我問閻羅討來的往生鏡，”他把鏡子舉在我的麵前，上麵是華容被鎖鏈縛在雷台上，“他沒有把她救回來。”
我看著他的臉。
“仙界的判罰是剔他仙骨，曆劫三生，而你阻止化魔有功勞，特許你輪回七世尋回妖心。”
我輕笑一聲：“妖心，就在華容身體裏，而我此生在也不願意見到他。”
“九淵，消除我的記憶，一點都別留下，隻留下名字就好。”
可是兜兜轉轉，我還是遇見了華容，再一次見麵的時候我不認識他，他忘記了我，可是還是逃不過這樣的結局。
華容啊，你是不是透過我在看著她？
原來隻有最開始那一世的華容和懷空，是真情實意的喜歡著叫洛書的人的。
我如今躺在水池之中，任憑冰涼的水刺痛我，原本打算自裁的刀子倒是有了別的用處，我把它反握在手中，靜靜的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