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邊疆,不再是我所熟悉的中原地帶,別說其他,就連我見到的人也是手執兵器的士兵,我一個身穿布衣的人倒是異常顯眼。他們看我的眼神都帶著些莫名的神色,但是礙著華容,他們也不能說什麼。
隻不過那些話語……
我隻能暗自苦笑。
戰事頻繁,溫存不到一天,華容又出征。我看著他穿上盔甲,鐵片折射出冰寒給他整個人都增添了一種凜冽的氣勢。士兵們都已經聚集好,排列的異常整齊,氣勢都融為一體,給人以黑雲壓城的壓迫感。他們都目光灼灼的看著華容,後者騎著馬審視著他的士兵們,引領著數萬人。這樣的華容我從未見過,但是又說不出的和諧,好像他本該如此,淩駕於萬人之上,充滿著堅不可摧的氣勢。
出征的號角已經響徹,華容帶頭出了城門,數萬人馬跟隨著他奔馳而去,馬蹄聲沉悶的像戰鼓,聲聲敲擊在人心上,直把人的血液都踏得沸騰。
邊疆大漠,分明是早上,生生是被這個衝天的戰意給蒙上了灰色。
我一個人留在華容的營帳內,他囑咐我數次要待在營地,我滿口答應,此刻卻忘得一幹二淨。我端著茶杯的手都是有些顫抖,看不到的場景,自己想來更加的可怖。
軍隊是早上出發,如今已經快要日暮,心裏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沒事,戰爭有的會僵持很久,甚至會持續兩天,但是還是克製不住那種焦慮感。在營帳中左等右等,心焦得不得了。這是戰爭啊,一個疏忽,就是生死的差異。
若是華容有個什麼閃失……
我罵自己烏鴉嘴,但是思緒一旦打開就很難收回,我腦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前兩次的生死決別,我看著營帳上掛著的弓箭,一個咬牙,一把抓下來,掀開帷幕就是跑了出去。看守我的人並沒有多加阻攔,在他們看來我不過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兔兒爺,死了便罷,說不定還會激勵將軍。也虧了他們這麼想,我才跑出了華容所規定的範圍,一溜煙到了邊地的城牆上。
城牆就建立在戰場邊上,專門供給弓箭手突襲,絕妙的角度可以讓弓箭手最好的隱藏自己,並且觀察到整個戰場。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體會到一場戰爭的殘酷,舉目望去,兩軍對峙,最前麵的人很快倒下,有的還沒死透,就被後來的人或馬蹄踩死,沉默壓抑,深紅色的血流連土壤都吸收不下,在低窪處彙聚成血池。
我不用費多少時間就找到了華容,他在整個戰場的中央,看起來沒受什麼傷,我鬆了一口氣。矮下身形,凝神屏氣,抽取了一隻箭搭在弓上,拉開了弓弦。
這一切幾乎是一氣嗬成,熟練的不得了,就像是做過千百次,把最標準的姿勢刻入骨子裏,完全成為了本能的反應。
但不過這時候我可沒時間去多思考這個,我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戰場上,目標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視線內放大,等到破綻一出,箭羽破空的聲音隻有一瞬間,下一刻那支箭就沒入了目標的胸膛。
這一箭相當漂亮,我又取下另一支箭,繼續著這樣的偷襲。
看上去有些不道德,但不過在這個戰場中,隻有活下來才是唯一的規則。
當我射殺有十餘人後,對方的首領終於注意到了我,瞬間至少有兩個弓箭手對著我進行了攻擊,我側身躲開襲來的箭,甚至還得空發射了一支箭。這一切似乎是吸引到了華容的注意,即便我遠離他的視線範圍,但他還是有感應一樣,看向了這裏,也就在他偏頭的一刻,一點寒芒從他背後刺過來,他迅速的躲開,反手一刺正中心髒,那人的血頃刻間噴射到他的臉上,華容漫不經心的抹了把,又投入到戰爭中。
所以他沒看到,我差點墜下城樓。
胸口毫無防備的劇痛讓我一陣眼前發黑,身體本能的蜷縮,但是抵擋不住痛楚。
那種痛的感覺,像一下子墜入深淵,我攥緊了弓箭,手上青筋凸起,努力撐著自己起來,將注意力投射到戰場上,盡量忽略著胸口的疼痛,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漸漸的疼痛散去,摸一把全是冷汗。
若不是這汗水,我幾乎都要以為剛才的都是幻覺。
這個身體難道有什麼疾病嗎?
一場戰爭結束,拖回來的屍體幾乎堆成了小山,我們贏得越來越不容易,最難打的日子快到了。
我先華容一步到了營帳,看守的人相當驚異,似乎是對我活著回來感到十分的不敢置信。
“你不該去那裏,很危險。”一股濃鬱的血腥味直躥入鼻子,還沒等我拒絕,冰冷的鎧甲就貼上了我的背。幾乎是同時,鑽心的疼痛又鋪天蓋地的壓過來。
“別碰我!”
聲音因為疼痛都扭曲,我掙紮著離開華容,他顯然被我嚇一跳,伸手想來碰我。
胸口明明一點傷口都沒有,卻痛的像有人抓住了我的心髒,一點一點捏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