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前幾步,在珞絹麵前彎下身子,摞起裙角,牽起珞絹的小手。
“珞小姐,這馬車可是你的東西,有什麼摸不得的,你可要大膽些啊。”
說著,持起珞絹的手摁在了馬車上。
珞輒在一旁看著眼角都有些濕意,心中酸澀。
珞絹還是個孩子,如今能碰到自己覺得珍貴喜愛的東西,自然是喜不自禁,抱著懷中的布娃娃開心的笑著。
笑了一會,珞絹又鄭重的給老婦人彎了一腰,“謝謝老奶奶,但這馬車不是我的,謝謝您讓我碰它。”
老婦人無奈的摸摸珞絹的頭,然後請珞家兄妹入了馬車。老婦人看到珞輒帶的那麼多東西後,頓了下 “珞公子,蘄王殿下已經讓老身將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了,這些,便不用帶了吧。”
“呃,這,這住你們那裏已經是受了莫大的恩惠,怎麼能再用你們其他東西嗎。”珞輒感到實在過意不去。
“添那麼些東西,一點都不打緊的,已經準備好了,若不用,豈不浪費了。且這住都住下了,何必在乎那些小事呢,您說是吧,珞公子?”老婦人苦口婆心的道。
珞輒搓了搓衣角,“說的也是,我就把這些東西放在這裏罷了。”
珞輒折回了屋內,把那個破舊的包袱又放了回去。
珞輒抬眼看了看這個從小住到大的地方,雖然並沒有什麼好的回憶,又破又爛。可這裏也是曾經收留他們的地方,收留了無家可歸的他們,是他們以前遮風避雨,渡過無數日日夜夜的地方。
珞輒能清晰回憶這裏的每一個夜晚,因為每個夜晚都是那麼長,那麼黑,那麼冷,令他無法忘卻這苦痛滋味。
他甚至無法想象曾經的日夜是如何渡過的。
他從沒有在珞絹麵前有過軟弱的模樣,因為珞絹隻能依靠自己,他不能讓自己看起來那麼不可靠。
所以他隻能在夜深人靜的晚上獨自舔舐自己的傷口,獨自承受著這不為人知的一切。
在九歲的那年,家鄉連著三年大旱,鬧饑荒,餓死了無數的人。每天路邊上都會倒下一具具新的屍體,誰都不知道自己走著走著會不會就倒下,然後再也爬不起來。
珞輒的爹娘隻是普通的農人,根本無法抵擋這天災,隻熬了半年就熬不住了。
當時,珞輒還記得很清楚,爹娘帶著七歲的自己和一歲的珞絹說要去吃東西,珞輒那時十分的激動。然後他們就被放在一處深山密林之中,那裏夜晚還會有野獸出沒,一個孩子是不可能走出來的。
爹娘說先有事離開了,讓他們等著。
珞輒抱著年僅一歲大的珞絹等了幾天,不敢離開原地,怕爹娘回來找不著他們。
山裏的夜晚多麼黑,漆黑一片,見不到一點光亮,多麼冷,冷到珞輒四肢僵硬,動彈不得。珞輒緊緊抱著懷中的尚在繈褓裏的珞絹,倆人相依為命。
就在兄妹倆要餓死了的時候,一個入山砍柴的老翁發現了他們。
老翁問清了事情的緣由,說了句“作孽喲”,便帶著他們離開了那裏,暫時收養了兄妹二人。
後來兄妹倆長大了些,老翁也無力再撫養下去了,將他們轉托給了另一戶無兒無女的人家。
起初,那戶人家對他們也不錯,溫飽不成問題。可後來,那人家又有了一個自己的孩子,便對珞輒他們日益冷落,不管不問。
最後直接送走了他們。
珞輒和珞絹就這樣一直顛波流離,無依無靠,輾轉各處。
可不管發生了些什麼,珞輒從沒有一點要丟掉珞絹的想法。因為他自己明白,被人拋棄是多麼的痛苦。那種痛苦他自己再了解不過,所以他不想加在任何一個人身上。
珞輒曾為了一塊饅頭,被老乞丐打的頭破血流,遍體鱗傷;曾為了一碗粥食,給店小二磕頭下跪,掐媚討好;曾為了一個包子,他去搶一個孤苦無依的老寡婦的錢。
為了活下去,他什麼沒幹過。
他不願信命,可是不得不信。
有些人一出生,錦衣玉食,高高在上。有些人一出生,如同草芥,豬狗不如。
這就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