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複興三傑,想必大家已經很熟悉了,請問是哪三位呢?”杜馬小姐問。
立刻有同學回答:“達·芬奇,米開朗琪羅,拉斐爾。”
“正確!”杜馬小姐說,“那麼就請大家把這張紙上羅列的藝術作品歸類到各自創作者的名下。”
杜馬小姐往每張桌上發了一大張紙,上方寫著文藝複興三傑的名字,後邊印著各式各樣繪畫、雕塑、建築等的照片。
孫漪原以為這是個簡單的練習,不料放眼過去許多作品都不認識,然而第一幅畫還是知道的——《最後的晚餐》。
她提筆想把“最後的晚餐”這幾個字寫到達·芬奇的名字後邊去,剛一抬手,同桌男生大約轉著同樣的念頭,也把筆往達·芬奇的方向伸,兩支筆哐一下打在一起。
孫漪一愣,忙說:“不好意思。”
同桌撤回筆,做了個請的手勢,孫漪便把“最後的晚餐”填上了。
下課鈴響。
新同桌這才轉過身來:“你好,我叫雅克·弗洛雷斯。”邊給孫漪看筆記本封麵上他姓名的拚寫方式。
“你好,我叫孫漪。”孫漪條件反射,又自我介紹了一遍。
“我知道了,”雅克微微一笑,“水麵的小波紋。”停了停,“不過,波紋是陰性名詞,剛才你用錯了。”
晚上,孫漪和賈小南在MSN上聊天。
賈小南:“我們學校以前還沒有過中國來的交換生呢,我簡直得到了熊貓級別的待遇。”
孫漪:“羨慕!我們班同學也挺客氣的,就是感覺有點傲慢……路易大帝的學生嘛,你懂的。”
賈小南:“我的同桌還請我周末去她家吃飯。”
孫漪:“我的同桌會指正我的語法錯誤。”
賈小南:“汗!”
孫漪說:“還是個左撇子哦,真正用左手寫字的那種左撇子。”
賈小南:“左撇子一般比較怪,容易發瘋。”
孫漪說:“呃,也許吧,不過……不得不承認,他長得很好看。”
三天後,第一堂體育課。
孫漪知道在法國中學裏,體育是非常重要的科目,那些最厲害的大學——比如大名鼎鼎的綜合理工——招生時都是要加考體育的,可是當體育老師宣布本節課練習跆拳道,讓大家先到更衣室換上道服時,她還是吃了一驚。
集合完畢,身高九尺的體育老師笑眯眯地說:“大家都知道我是個遊泳選手,隻不過參加過兩屆奧運會而已,嗬嗬,對跆拳道算不上多麼內行。不過呢,我們班裏就有一位黑帶二段——18歲以下選手所能得到的最高段位哦,今天的課程就由我和他共同教授……雅克,出隊!”
同學中有人吹口哨,孫漪益發驚詫。
體育老師舉著皮質腳靶,雅克演示了一係列讓人眼花繚亂的基本腿法:前踢、掄踢、側踢、掛踢、反掄踢、騰空轉身側踢……孫漪越看心中越苦,覺得自己根本連一半高度都踢不到。
同學們如脫韁野馬,躍躍欲試。
體育老師宣布:“兩人一組,練習前踢、掄踢、側踢和掛踢!”
孫漪剛想和隔壁女生結成對子,雅克已經溜過來,說:“咱倆一組。”
孫漪梗著脖子說:“好說好說,共同切磋共同提高嘛。”
幾個回合下來,雅克笑道:“我以為中國女孩子都會功夫。”
孫漪沒答話,一來氣息尚未平複,二來腳脖子好像轉了筋。
雅克繼續說:“原來電影裏那些大俠都是騙人的。我就說嘛,哪有這種事,那麼高的牆,一跳就跳上去了,還在屋簷上走,像會飛一樣……”
孫漪終於喘上氣來,反駁道:“不是騙人!我本人就認識一賀商,七八塊磚摞一塊兒,一掌下去,統統劈碎!”其實她隻是七八歲時看過少林寺的表演,並不是真認識什麼大俠。
雅克糾正她的發音:“是和尚,不是賀商!”
孫漪氣急敗壞:“對,和尚!和尚!和尚!和尚劈你一掌,你活不過三天!”
雅克笑起來:“那咱們更要抓緊時間練習了。”舉起腳靶,“下一個動作,掛踢!”
隨後的數學課,孫漪感覺散了架,無處不酸痛。
雅克若無其事,聽課聽得很認真。
數學老師仿佛心情不大好,寫了滿滿一黑板式子,一個接一個地逼問。
問到最後一題,一片深海般的沉默,大家都在紙上半真半假地塗來抹去,間或撓腦袋、咬筆頭、看窗外。
不知過了多久,孫漪有一點顫抖的聲音響起:“兩邊開方,按泰勒係數展開,取最小項。”這是她第一次課堂發言。
數學老師的臉上立刻開了花。
班裏升起細微的騷動、討論和恍然大悟聲。
雅克看向孫漪,揚著一邊眉毛,孫漪於是很謙虛地說了句:“本人比較低調,不大炫耀花拳繡腿。”
路易大帝中學的日子,就這樣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