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五味雜陳(3 / 3)

小七神情並未放鬆,冷冷地道:“若水說過,有許多毒用銀器是驗不出來的,如果你問心無愧,你就試喝一口。”

墨白的臉陡地一下漲紅了,那是氣的!

他還從來沒受過這樣的羞辱,他惡狠狠地瞪著小七,眼珠子幾乎要凸了出來,小七冷冷和他對視,目光中沒有一點懼意。

“你怕了?”小七嘴角一勾,露出淡淡的嘲諷。

“誰怕!”墨白低喝一聲,夾手從小七手中奪過杯子,毫不猶豫地喝了一口,冷笑道:“這樣你可放心了罷。”

“好,我來喂她服下。”見墨白喝下了藥水,小七這才放心。

墨白更不打話,把手中的杯子再次遞給小七,然後神色略顯緊張地站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看著若水。

小七將杯子緩緩湊在若水的唇邊,柔聲道:“水兒,喝藥,喝完藥你就會好了。”

若水雙眼緊閉,沒有半點反應。

“這藥化開之後,必須盡快服用,要不藥效就會大打折扣,你別浪費時間,要是你不會喂,就讓我來喂。”

墨白突然插口道。

“不必。”小七冷冷地瞥他一眼。

既然她還是昏迷不醒,那他就以口哺藥好了。

他抬起藥碗,自己喝了一大口,然後靠近若水,輕輕貼在她的唇上,正準備幫她度進去,突然之間,房門“砰”地一聲,被人推開,一個人衝了進來,喝道:“萬萬不可!”

小七微微一驚,皺攏了雙眉,抬起頭來。

墨白更是神色大為不快,喝道:“是誰這麼大膽,竟敢擅闖太子殿下的寢居?”

來人身穿太醫服色,進門之後也不及向小七下拜行禮,神色惶急地衝向床邊,叫道:“太子殿下,萬萬不可給太子妃服用紅花!”

小七認得此人,他端著杯子的手一顫,一低頭將滿嘴的藥水全都噴在了地上,開口問道。

“什麼紅花?曾太醫,你說清楚。”

“胡說八道,哪兒有紅花,區區庸醫,膽敢驚擾太子殿下喂藥?快滾!”

墨白兩條長眉豎了起來,飛起一腳,將曾太醫踢了個跟鬥。

曾太醫在地上打了個滾,顧不得自身狼狽,對著小七連連磕頭,叫道:“太子殿下,太子妃身懷有孕,您怎麼可以給她服用紅花?要知道這紅花乃是孕婦的大忌,它有活血化淤的奇效,但是孕婦要是誤服,卻會將胎兒化成一灘血水啊!太子殿下!”

墨白更不打話,抬手一指,一道勁風對著曾太醫疾射而去。

小七將手中的藥碗劈手擲出,正擋在墨白的指風之前,隻聽得“叮”地一聲,藥碗被墨白的一指穿了一個小洞,碗中藥水汩汩流出。

曾太醫沒想到墨白的指力這樣厲害,竟然能夠隔空刺穿瓷碗,要不是太子殿下相救,這一指要是射在自己身上,自己已經變成一具屍體了。

他臉色蒼白如紙,全身一個勁地發抖,可還是哆嗦著嘴唇,顫聲道:“太子殿下,隻要能保得太子妃平安,微臣雖死無憾。”

“有我在,你死不了。”小七冷聲道,抬眸看向墨白,目光如有一道冷電,直直地逼視於他。

“墨白,你用紅花當成靈丹,想騙我給若水服下,打下她腹中的胎兒,是不是?”

他的眼中露出無比痛恨的神色,心中對墨白更是鄙夷、厭惡、憎恨到極點。

這個男人,枉自他稱為天下第一高手,人品竟然如此地卑下無恥,他……他竟然想出這種卑劣的手段來謀害一個未出生的小生命!

他……還算是個人嘛!

就算是畜牲,也比他多了幾分人性!

“誰說我的靈丹是紅花?這庸醫的信口雌黃也可信得的!你是信他還是信我!”墨白微微眯了下眼睛。

“我信他!”小七毫不猶豫地向曾太醫一指。

曾太醫感激涕零,一股熱血湧上心頭,太子殿下居然這樣信任自己,他登時俯首於地,哽咽道:“微臣感謝太子殿下的知遇之恩,就算肝腦塗地,微臣也絕對不悔!”

“呸,馬屁精!”

墨白不屑地撇了下嘴巴,鄙夷道:“你就用這種隻知道溜須拍馬的家夥,沒半點真本事,能濟得什麼大事!”

小七不去理他,雙目灼灼地看向曾太醫。

“曾太醫,太子妃曾經向我誇獎過你的醫術,想來你定有過人之處,旁人的閑言碎語,你不必理會。我隻問你,你可能將太子妃救醒轉過來?”

墨白聽了小七的話,臉上不由訕訕的,老大沒趣。

曾太醫磕了個頭,道:“太子殿下,微臣不敢誇下海口,但臣必會竭盡全力為太子妃醫治,太子妃對微臣恩重如山,微臣縱是萬死也不足以報答。”

“她從來就不貪圖人家的報答,你不必放在心上,好,你過來瞧瞧她罷!”

小七將若水緩緩地放平躺在床上,對著墨白警示地瞪了一眼。

墨白冷哼一聲,別過臉去。

曾太醫走到床前,看了看若水的氣色,微微皺眉,對小七躬身道:“太子殿下,微臣僭越,想要替太子妃把一下脈。”

“嗯。”小七點了下頭。

曾太醫這才伸出手指,輕輕搭在若水的手腕上,閉上了眼睛。

小七不去看他,目光一直停留在若水的臉上,眼神中滿是擔憂。

片刻之後,曾太醫收回手來,臉上緊張的神氣一掃而空。

他輕輕籲了口氣,道:“太子殿下不必擔心,太子妃隻是太累了,所以才會一時暈厥,不過太子妃好像有什麼憂心之事,故而沉睡於夢中,不願醒來。如果太子殿下允許,微臣可以為太子妃施針,太子妃很快就會蘇醒。”

“當真?”

小七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剛剛墨白替若水把脈之後,把情況說得嚴重之極,可曾太醫說的如此輕描淡寫,倒讓他不知道該相信誰的話了。

他扭頭看了墨白一眼,墨白再次冷哼一聲,道:“庸醫!”

“微臣願以性命擔保,若是施針之後,太子妃有什麼不測,就請太子殿下摘了臣的腦袋。”

曾太醫極有把握地說道。

小七不由皺起了眉頭,心道:若水要是真有什麼事,我要你的腦袋有何用處,摘下來當球踢著玩嘛!

“你可要想清楚,這些庸醫們的醫術個個狗屁不通,他以為那針炙之術是小孩兒的玩具嗎?隨便一紮就能把人弄醒?好人也會被他們這些庸醫給紮壞了!你不肯給她服用我的靈藥,卻去相信這個庸醫的話,如果出了什麼事,到時候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墨白在一旁口氣涼涼地說道。

“墨白,你給我閉嘴!”

小七心情本就不好,再聽墨白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說話,更是惱怒。

他一低頭,看到剛才被自己擲在地上的藥盞,裏麵朱紅色的液體流了一地,抬起頭來看向墨白,麵無表情,隻有一雙黑眸冷冷地發著光。

“墨白,你是擔心曾太醫救了她醒過來,會揭破你用紅花代替靈藥的詭計罷!”

小七勾起了唇角,露出一抹嘲諷的微笑。

墨白臉色倏地一變,像是罩上了一層寒霜,冷聲道:“你既然不信我,卻去相信那個庸醫,那我留在這裏也沒什麼意思,隨便他怎樣好了。”

說罷衣袖一拂,便欲離開。

小七冷笑道:“怎麼,你要走?這可是作賊心虛麼?你要不是怕她醒後無顏以對,又何必要走?”

墨白被他一再以言語相激,臉上再也掛不住了,停步回身。

“我心虛?好,我就留在這裏,看這個庸醫如何救人!”他冷冷地斜睨著曾太醫,臉上全是不屑之色。

被墨白一口一個庸醫地叫著,曾太醫再好的脾氣也不由著惱,隻是他不明白墨白的身份,見小七對他神色不善,對他便也不再客氣。

“這位公子管在下叫庸醫,還說在下的針灸之術是小孩子的玩意,不瞞公子說,在下的這套針灸之法得自太子妃的真傳,所以在下極有自信的說,在下為太子妃施針之後,不出一盞茶的時候,她就會醒過來,如果在下做不到,到時候再請這位公子叫在下庸醫罷。”

墨白自大慣了,平時更是從來沒有人敢頂撞於他,曾太醫的這番話等於讓他碰了一鼻子的灰,他哪裏受得了這個,眼眸陡然一厲,殺機頓起。

“瞧不出來你倒是牙尖嘴利,隻是不知道你的醫術,是不是也像你的嘴皮子這樣利索,你自己說的,一盞茶之後,太子妃要是醒不過來,不需太子殿下出手,我自會代勞,替他擰下你脖子上的這顆腦袋瓜子。”

墨白皮笑肉不笑地說完,尋了一把椅子,大咧咧地坐了下去,好整以瑕地看著曾太醫。

“曾太醫,旁人的威脅,你不必放在心上,有勞你為太子妃施針。”小七卻正眼也不去瞧墨白,隻是對曾太醫注目凝視。

“哼,好心不得好報。”墨白再次碰了一鼻子灰,不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給自己尋了個台階下。

“好。”曾太醫感激地看了小七一眼,從懷中取出金針。

他本來就擅長針灸之術,再加上得了若水的傳授,針法大是不俗,幾針施治下去之後,若水蒼白的臉色就漸漸恢複了一點紅暈。

小七看在眼裏,心頭一喜,對曾太醫的醫術信心陡增。

墨白默不作聲地看著,眼睛裏神色複雜,說不出是喜是憂。

曾太醫施針的手法極快,片刻功夫,他就收起金針,退後幾步,恭恭敬敬地束手而立。

“太子殿下,請稍待片刻,太子妃自會醒來。”

“嗯,有勞你了。”小七在床前坐了下來,握住了若水的手。

室內一下子變得靜悄悄的。

三個男人都屏著呼吸,目不轉瞬地看著床上的若水,靜靜地等著她醒來。

若水像是睡得極不平靜,她的眉毛皺得緊緊的,仿佛在做一個噩夢,她的頭在枕頭上輾轉著,嘴裏吐出模糊不清的囈語。

“水兒,你說什麼?可是做夢了嗎?”

小七擔憂地湊近她的唇邊,卻苦惱地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聽不清楚。

若水覺得自己像是在一片汪洋之中,沉浮不定,周圍全都是海水,鹹鹹的海水不停地湧進口裏來。

她明明會水的,可發現自己的四肢竟然不聽使喚,越是用力,越是往水下麵沉去。

又鹹又澀的海水她連喝了好幾口,手臂伸向水麵,絕望地掙紮著,突然抓住了一條浮木,她奮力浮上了水麵,發現自己抓住的浮木竟是一個木排。

她心中一喜,然後突然聽到一陣“哇哇”的嬰兒哭聲,她大奇,凝眸一看,隻見木排上躺著一個珠圓玉潤的小嬰兒,正舞動著小手小腳在哭泣。

哪裏來的這樣可愛的小娃娃?

若水看著小嬰兒玉雪可愛的臉蛋上滾落的眼淚,就像雨荷上的露珠一樣,憐愛之心大起,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他的小臉蛋。

說也奇怪,她伸手一碰,那嬰兒就不哭了,眨著一對黑寶石般的大眼睛看著她,忽地對她咧嘴一笑,然後伸出肥肥白白的小手,衝著她,要她抱。

這天真無邪的一笑,登時把若水的心都笑化了,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抱他。

有一個聲音在她耳邊說:這就是你的孩子啊。

我的孩子?

若水微微一驚。

突然之間,風浪大作,驚濤拍上了木排,瞬間就將木排打翻。

若水眼睜睜地看到小嬰兒落入海中,耳邊聽得“哇哇”的嬰兒啼聲又起,她奮起了全身的力氣衝過去,說什麼也要救那小嬰兒。

隻見碧浪滔天裏,不知從哪裏鑽出一隻巨大的白鯊,張開了滿是利齒的大嘴,一口就將小嬰兒吞了進去。

若水的心頓時像是被撕裂了一樣的疼痛,眼淚奪眶而出,她紅著眼睛,拔出了頭上的簪子,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對著大白鯊的眼睛狠狠地紮了下去。

鮮血迸濺!

大白鯊發出了受傷的嘶吼,就像一個人在咆哮,它張開了血盆大口,對著若水狠狠咬了過來。

若水毫無懼意,她拔出簪子,一下又一下地對著大白鯊刺過去,嘴裏拚命地喊著:“還我孩子,殺了你,你還我孩子!”

大白鯊一口咬住了她的手,她奮力也掙紮不脫。

一個聲音不停地在她耳邊響起來:“水兒,你醒醒,醒醒!你做噩夢了!”

噩夢?

難道這一切都是個夢嗎?

若水皺著眉,想睜開眼睛,可是眼皮似有千斤重,怎麼也睜不開來。

有人在溫柔地撫著她的頭發,低聲喚她的名字:“水兒,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她晃了晃腦袋,用力撐開了眼皮,恍恍惚惚中看到一個人正俯身在她眼前,看不清楚容貌,隻有一雙深黑不見底的眼睛,緊張焦灼地盯著她。

“你……是誰?”若水有些迷糊地問,剛從夢中醒來,她仍然有些懵懵懂懂的,分不清眼前是夢境還是現實。

小七的臉色一下子變白了,他近乎恐懼地看了一眼曾太醫,然後轉過頭來瞧著若水,聲音變得溫柔無比。

“我是小七,水兒,你看看,我是小七。”

“小七?”若水閉了閉眼,輕輕吐出一口氣,又睜開眼睛。

她的神智仍然有些昏昏沉沉的,頭痛欲裂,剛才的夢境就像真實發生在眼前一樣,她還記得那小嬰兒的純真一笑,還有那大白鯊滿是利齒的血盆大口。

“小七,救他,快救他。”她抓緊了小七的手腕,喃喃地吐出幾個字來。

“救誰?水兒,你讓我救誰?”

小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他緊張地看著若水,被若水的話弄得莫名其妙,一個不妙的念頭鑽進了腦海:莫不是她神智不清了?

“孩子!我的孩子!”若水想起那個聲音,那可愛的小嬰兒是她的孩子!

“水兒!”小七的心不由一痛。

他有些痛苦地看了墨白一眼,墨白的臉色和他一樣的蒼白,眼中的神采似乎也暗淡了,正緊張地看著若水。

“孩子還在,孩子沒事。”小七壓住心中的痛楚,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柔聲安撫道。

“噢。”若水的心放回了肚子裏,她眨了眨眼,看著身周,疑惑地問了一句:“我怎麼會躺在這兒?”

“水兒!”小七的心再次提了起來,他又驚又怕地看著若水,用力攥緊了她的手,緊緊盯著她的眼睛。

“你想不起來了嗎?剛剛在園子裏發生的事?你突然就暈倒了……”小七的手心裏全是冷汗,小心翼翼地提示著。

若水皺了皺眉。

她突然就暈倒了?

她的腦海裏開始閃過一幅幅畫麵,裏麵有她和墨白的對話,小七的突然出現,他居然冤枉她,說她肚子裏的孩子是墨白的……

她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剛剛回複的一絲血色消失不見,看得小七的心都揪了起來。

若水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正被小七緊緊地握在手心裏,她輕輕一抽,小七連忙用力握住。

“放開我。”她閉了閉眼,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

小七不由自主地鬆開了手掌,任由她冰冷的手,從自己的大掌中抽了回去,一顆心漸漸地往下沉去。

若水撫了撫額,目光一轉間,看到了曾太醫,“咦”了一聲。

“曾太醫,你怎麼會在這裏?你不是回家鄉省親去了嗎?”她用手肘撐起身體,坐起身來。

曾太醫畢恭畢敬地對她行了一禮,答道:“回太子妃,下官剛剛省親回來,就聽聞太子妃身體抱恙,便自告奮勇前來為太子妃瞧病,下官這點微末醫術在太子妃麵前班門弄斧,實在是慚愧,不知太子妃現在感覺如何?可還有哪裏不適嗎?”

若水微微點頭,對他淡淡一笑,道:“曾太醫,你剛剛回京就麻煩你跑這一趟,辛苦你了。”

突然之間,她的臉色一變,目光一下子變得淩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