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趴在自己的懷裏,卻叫著墨白的名字,難道墨白也像自己這樣擁抱過她嗎?
小七的心再一次地裂開了。
可若水嘴裏嚷出來的話,更像一把巨大的砍刀,在他心頭裂傷之上,再次重重地劈上了一刀。
她說的是什麼?
她讓墨白不要再來糾纏她,她說這個孩子和墨白一點關係也沒有,她說她要留下他……
嗬嗬。
還真是諷刺啊!
她的字字句句,分明都是在承認這個孩子是墨白的。
她越是否認,他就越是肯定!
為了留下這個孩子,她才故意這樣說,一定是的!
小七覺得自己的心“叭”地一聲,落在了地上,碎得四分五裂,碎成了一片一片,再也聚不攏來。
他胸膛裏空蕩蕩的,感覺不出心跳。
沒有心的人,是了,自己變成了一個沒有心的人。
他的一顆心已經全都交給了她,可她卻不要了,扔在地上,摔碎了。
墨白的話,像是在他的傷口上重重撒了一把鹽,讓他再次痛徹心扉,卻也讓他一下子清醒了。
“水兒,你告訴我,我真的打擾到你了嗎?如果你說是,那我馬上就走,走得遠遠的,永遠也不叫你瞧見,永遠也……再不會打擾到你們了。”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從嘴巴裏吐出來,幹巴巴地,可那每一個字的上麵都帶著血。
“小七,你別胡說,我不管你剛才聽到了什麼,你都通通忘掉,一個字也不許想起。”
若水有些心驚膽戰地看著小七。
她不確定小七是什麼時候來的,他又聽到了自己和墨白的多少談話,如果他知道了墨白給自己吃的藥會對胎兒有傷害,他會不會也像墨白一樣,逼迫著自己打掉這個孩子?
不!她不能讓任何人傷害她的孩子,她一定要留下他!
她緊緊地捂住小腹,神情緊張,兩眼眨也不眨,等著小七的反應。
“忘掉?為什麼要忘掉?”小七喃喃地問。
她的反應太奇怪了。
她為什麼要這麼慌張?為什麼要這麼緊張?是因為自己發現了她和墨白之間的秘密嗎?是因為自己得知了那孩子不是自己的骨血嗎?
小七抬起手,伸向若水的臉龐,然後看到她明顯地往後瑟縮了一下。
怎麼,她在怕他?為什麼要怕他?
她怕自己會傷害她?傷害孩子?
嗬嗬,他怎麼會呢!
雖然他的心已經沒有了,整個胸腔都在滴血,可他卻不會動手傷到她的一根手指。
他不會!
小七的手繼續向前伸去,他看到她充滿了驚慌的大眼睛,可是終於沒有躲開他的手。
他輕輕一笑,十分溫柔地幫她攏了攏鬃邊的散發,柔聲道:“你不必怕我,不管發生了什麼,我都會好好地待你,如果你說,你想要這個孩子,想要我,我會當他是親生骨肉一樣疼愛他,他是你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我不會介意,他的……親生父親究竟是誰。”
若水吃驚地睜大眸子。
小七說的是什麼?
什麼叫他不介意孩子的親生父親是誰?
若水皺起了眉頭,她有些搞不清楚,小七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就是孩子的父親啊?難道他的意思是說,她肚子裏的孩子不是他的?
他、他怎麼會說這樣的話!
他、他怎麼可以這樣懷疑自己!
他、他太侮辱人了!
一股蓬勃燃燒的怒火從她胸中猛烈地迸發出來。
若水想都不想地揚起手來,對著小七那張俊美的臉龐揮去了一掌。
“叭”地一聲大響,她這一掌打得清脆玲瓏,響亮無比。
小七居然沒有閃避。
如果他要閃,她是無論如何也打不中這一掌的。
可是他就那樣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地任由她的這一掌擊上了自己的臉頰。
“從來沒有女人敢打我,你是唯一的一個!”小七撫了撫臉頰,出奇地並沒有動怒,聲音依然很溫柔。
“你打夠了麼,痛快麼?如果不夠,你再打,我不閃,真的。”
他的雙眼眨都沒眨,依然那麼直勾勾地看著若水。
若水的這一掌雖然沒什麼內力,但是她動了真怒,用的力氣著實不小,小七白潤如玉的肌膚上登時腫起了五條紅紅的指痕,看起來有些滑稽,有些可笑。
可是沒有人笑。
若水怔怔地發呆,她沒想到小七會不閃不避,看到他臉上留下的指印,她的心也跟著一陣疼痛,哪裏笑得出來。
小七整個心都掏空了,痛得臉都麻木了,更不知道什麼才是笑。
隻有墨白,對著小七的臉左瞧瞧,右瞧瞧,忽然“嗤”地一笑,開口說道:“她隻打了你半邊的臉,看起來不太對稱,要不,我在你的右邊臉上也補上一掌?這樣看起來會好看得多。”
他卷了卷袖子,作勢欲上。
小七卻恍若不聞,恍若不見,一雙眼睛隻是看著若水,根本沒有墨白這個人的存在。
若水卻悚然一驚,回過神來。
糟糕!
這誤會越來越大!
看小七的表情明顯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他對自己和墨白的對話聽了個一鱗半爪,所以才會產生這樣荒謬的誤會,加上墨白態度曖昧,模楞兩可,小七竟然以為自己肚子裏的孩子是墨白的。
而自己惱怒之下,動手打了小七,這讓小七誤會更深。
“墨白,這裏沒有你的事,請你離開!”她對墨白怒目而視。
她現在發現了,墨白就是故意的,他是唯恐天下不亂,隻要能讓小七誤會,能往小七心裏捅刀子的,什麼話狠,他就說什麼話!
“我為什麼要離開?誰說這裏沒有我的事?”墨白站在那裏,一步也不移開。
他的確是故意的。
不可否認,他是有一絲惡作劇的心理在裏麵,但這不是主要的。
他自己也說不出來,對小七總是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敵意,總感覺他會成為自己完成大計的一個重要障礙。
誤會!
哈哈,誤會最好,他生怕小七誤會得不夠大!
幾乎從很久很久以前,墨白就一直期待著小七會有這樣的誤會了。
從那個在客棧的晚上開始,從他聽出老八的聲音,聽到老八邁步上樓,他故意躺到若水的身邊,等著老八推開他房門看到那一幕的時候起,墨白就開始期待著這一刻了。
所有阻撓他計劃的人,他都要一步一步地除去。
他預計老八那樣的性格,準會火爆霹靂般地向小七吐露出來,從而造成他們夫妻之間的嫌隙,自己就可乘虛而入。
老八沒有辜負他的期望,果然說了出來,小七也的確用刀鋒般銳利的眼光看著自己。
墨白心中忍不住得意。
他等著他們夫妻反目的那一刻。
可惜的是,那一次的他,失算了。
他沒有料到小七和若水的感情如此牢固,他對她幾乎是一種盲目地信任,她的一句話,他就毫不猶豫地信了。
於是,墨白隻好蟄伏下來,等待時機。
沒想到,眼下正是一個天賜良機!
哈哈,墨白幾乎想要得意地放聲大笑了。
看著小七越來越鐵青的臉色,墨白心裏的暢快難又言喻。
好戲才剛剛開始,他還沒看過癮,怎麼會舍得走呢?
更何況,他還要趁此良機,把這趟水攪得更渾,讓二人之間的誤會更深。
“你何必要趕我走呢?我就站在這兒不說話,你們把事情解釋清楚,小水兒,他既然已經聽到了,也發現了,你又何必再瞞著他呢?你就直截了當地告訴他,你為什麼不能要這個孩子的原因吧。”
墨白故意把話說得含含糊糊,模棱兩可,可那一字一句,無異於在小七滴血的心上又敲進了一顆一顆的釘子,疼得小七渾身抽搐。
尤其是他最後的一句話,就像在小七的耳邊旁邊響起了一個炸雷。
小七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看著若水,顫聲道:“不要孩子?為什麼不要?你……你……”
他倏地伸出雙手,用力抓住了若水的肩膀,一陣搖晃。
“就因為被我發現了,你就打算不要孩子嗎?你知道不要孩子的話,你會有多危險嗎?你有可能會死,你知不知道!我告訴你,你不許不要,你必須要留下他,不管他是誰的孩子,你必須給我生下來,聽到了嗎?”
若水被他搖得頭暈腦脹,腦子裏像有好多個小人在打鼓,耳朵嗡嗡直響。
“小七,你放開我,你……你放開我!”
她掙紮著,他卻抓得更緊。
若水的呼吸開始變得困難起來,腦海中一片混亂。
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她心裏一百個想解釋,也同時知道,現在根本不是解釋的好時機。
墨白是存心在胡攪蠻纏,有他在場,她和小七之間的誤會就解釋不清,隻會越描越黑。
她的眼前開始一陣陣發黑,一夜未眠加上墨白帶給她的重大的刺激,她已經覺得心力交瘁,她真的很想倒頭就睡,誰也別來打攪她,讓她好好地睡上一覺。
可是偏偏她不能睡,一重又一重的誤會疊成了山,沉甸甸地壓在她的頭上,激動、委屈、憤懣充塞了她整個胸臆,她張開嘴,喃喃地道:“小七,你……”
一句話沒說完,她就眼前一黑,整個人軟倒下去。
小七和墨白同時大驚。
墨白縱身搶上,伸手相扶。
小七疾出一掌,勁風淩厲,刮得墨白臉皮一痛,連忙一個側身避了開去。
他不便還手,隻好眼睜睜地看著小七抱住若水,揚長而去。
他追出兩步,又停了下來,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們遠去的身影,唇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來。
小七抱著若水,疾奔回房,一頭衝進房裏,雖然急怒攻心,他依然小心翼翼地將若水安置在床上,唯恐弄痛了她。
“來人!快傳太醫!”回過身來,他揚聲叫道。
“是,屬下遵命。”
窗外有人應答,卻不是青影的聲音。
小七微微一怔,想起青影已經帶著小桃離開了帝都,門外卻不知道是哪一名暗衛。
不管是誰,隻要能把太醫傳來就好。
小七回過身,看向床上的若水。
她仰躺著,臉白如紙,曾經讓他那樣心動的暈紅消失不見了,長發淩亂地披散在她的臉龐和枕頭上,她就那樣一動不動地躺著,幾乎沒有半點生氣地躺著。
小七的心猛地一陣抽痛,被熱血衝昏的頭腦此時已經漸漸冷靜下來,神智恢複了一大半。
他剛剛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
竟然生生地把她弄暈了。
該死的!
她現在是有身孕的人啊,他怎麼可以對她吼叫,又用力搖晃她呢?
不管她肚子裏的孩子是不是他的,可是,她是他的!
任誰也不能把她從他的身邊奪走!
“水兒,水兒。”
他單膝屈地,伏身在床上,輕輕拂開她臉上的發絲,露出她蒼白又憔悴的臉來。
他的心裏一痛,幾乎要落下淚來。
若水的眉尖輕輕一蹙,小七心猛地一跳,俯身過去,試探著輕聲喚道:“水兒,你醒了嗎?”
可若水隻是蹙緊了眉尖,模糊地吐出幾個字,就繼續昏睡了過去。
她太累,太倦,隻想深深地沉入夢裏,不再醒來。
現實中的一切太可怕,就連她這樣堅毅的心性,都幾乎承受不來。
她寧願沉浸在夢中,永遠的睡下去。
小七輕聲喚了幾聲,聽不到若水的回答,她剛才嘴裏說的幾個字很模糊,但他還是聽清了。
她說的是:要……孩子……我不要……
小七迷糊了,她究竟是想要,還是不想要?
但無論如何,他都必須讓她留下這個孩子。
因為他聽宮中的嬤嬤們說起過,懷了孕的女人要是不小心誤食了墮胎藥,會有極大的可能送了性命。
小七緊緊抓住她的手,狠狠地磨著牙。
所以他一定要留住她,包括她的孩子。
“太醫呢?太醫為什麼還不來?”
見若水遲遲不醒,太醫又久等不至,小七忍不住煩躁地低吼一聲,守在外麵的暗衛頓時打了個寒顫。
“屬下馬上去瞧。”
暗衛飛身而去。
“太子殿下,你何必發這樣大的脾氣?太醫沒來,我來幫她瞧一瞧吧,好歹我也是粗通醫理,你應該不介意吧?”
驀然間,一個聲音自他身後幽幽地響了起來。
“出去!”
小七頭也沒回,冷冷地道。
“我出去是不打緊,但是你就不在乎她的性命?就太醫院那些庸醫的水平,能瞧得好她的病嗎?”
墨白振振有詞地說道。
“我的醫術雖然比不了她,但總比太醫們要強一些。怎麼,你不信我?你以為我會害她不成?”
他的話的確有幾分道理。
小七琢磨了一下,起身讓開了位置。
“你幫她瞧,要是瞧不好……”
剩下的話他沒說出來,森嚴的語氣他相信墨白自會明白。
墨白滿不在乎地聳聳肩,道:“怎麼,醫不好人,你就要大夫的命不成?”
他見小七長眉挑起,忙道:“好,好,我答應你,要是瞧不好她,我的人就交給你處置,如何?”
“哼。”小七冷哼一聲,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小心眼。”墨白嘀咕了一聲,轉頭把注意力放在若水身上。
他說的時候信誓旦旦,但是對如何救治若水,他心中實在是殊無把握。
隻不過他自然不會讓小七瞧出來。
他伸出三指,輕輕搭在她的脈搏之上,靜下心來,細細琢磨,他的確學過一段時間的醫術,身為殺手,受傷乃是家常便飯,學一點醫術乃是防身之用。
這一搭脈,他便放下心來,她並沒有什麼大病,隻是一時暈厥,隻要讓她睡足了覺,她自然會醒。
當然,這話他並不想告訴小七。
反而他皺緊了眉頭,做出一副憂愁的模樣。
小七一見,心自然提到了嗓子眼。
“她怎麼樣了?”
“不大妙。”墨白站直了身子,緊鎖眉頭看了小七一眼。
小七的心咯噔一下,呼吸一下子頓住了。
“不過你也別擔心,我有師門賜下來的靈藥,比人參雪蓮的功效還要好,你扶住她,我將藥丸化開,喂她服下。”
“好。”小七素來知他之能,他既然說出這種話來,若水定然有救。
他坐在床頭,輕輕扶起若水的上半身,讓她靠在自己懷裏,然後看向墨白。
墨白鄭重其事地從懷裏掏出一個葫蘆狀的小藥瓶,弓起掌心,倒出一顆朱紅色的藥丸來,氣味清香無比。
小七看到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已經知道此藥定是珍貴非凡,對他又多了一絲信心。
墨白取過一盞清水,將藥丸投入杯中,藥丸遇水即溶,化為一杯泛著淡紅色的水。
他端著杯子,送到床前,遞給小七,道:“你喂她服下吧。”
“好。”小七接過杯子,猶豫了一下,抬頭看了一眼墨白。
“你是擔心我下毒?好,你看著。”墨白目光一轉,從梳妝台上取過一枚銀簪,輕輕放入杯中,稍待一會之後,再將銀簪取出,釵尖閃閃發亮,亮白如新。
“現在你可放心了嗎?”墨白斜眼睨著小七,鼻子裏輕輕嗤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