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你先鬆鬆手。”
若水有些不好意思,這院子裏還有一大堆幹活的下人們,一個個全都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喘,眼神尷尬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小七卻擁緊了她不放。
“怕什麼,這是咱們的地方,誰要敢多看一眼,我就剜了他的眼珠子,誰要敢多一句嘴,我就割了他的舌頭!”
他意有所指的話讓若水忍不住想笑。
她從他懷裏悄然揚眸,想瞧瞧墨白去了哪裏,卻被小七伸手捏住了下巴,抬了起來。
“你這瘋丫頭,怎麼這麼能跑。你可知道我回來瞧不見你,有多擔心麼?”
“小七……唔……”
若水的話還沒說完,就覺得唇上一暖,已經被小七火熱的唇堵住。
她登時呆了。
這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啊,他就這樣毫不避忌的和自己這樣的親熱,落在下人們的眼裏,這樣真的好麼?
何況小七一向是深沉內斂、生人勿近的模樣,陡然間就像是變了一個人,熱情似火,讓她險些招架不過來。
至於小七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簡直想都不需要想。
她也沒時間思想了,因為小七把她打橫抱起,大踏步向臥房而去。
他的目的是什麼,已經實在是明顯之極。
他等待了這麼久,想念了這麼久,所有的相思和想念就像火山一樣猛烈迸發出來。
院子裏的下人們早就極有眼色的避了開去。
就連墨白,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蹤影。
恩愛纏綿,不知過了幾許。
若水終於緩過一口氣來,似嗔似怒地道:“小七,你夠了!”
“夠?不夠!怎麼也要不夠!”小七邪邪的一笑,嘴唇擦過她的耳朵,引來她一陣顫栗。
她癢得縮了縮脖子,覺得他的熱情又上來了,慌忙道:“小七,別鬧,咱們說正事。”
“正事?難道咱們現在做的不是正事?”小七的耳朵一動,仿佛聽到了什麼,眸中怒色一閃而逝,浮現出脈脈柔情。
那個家夥本來識趣的滾蛋了,可這才過了多久,他居然又回來了。
好罷,那他也不介意,讓那家夥聽聽自己夫妻是如何恩愛纏綿的。
他的唇再次襲向她的耳朵,引來她一陣格格嬌笑。
“小七,別這樣,好癢。”她一邊輕喘,一邊推拒。
他卻變本加厲的逗弄她,直到她在他的身下化成一灘春水。
小七本來是有意想氣走墨白,可是很快他湧上來的熱情就衝淡了一切,轉眼間就把墨白拋到了九霄雲外,一心一意的同她纏綿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風平浪靜。
若水疲累得沉沉睡去。
她的頭枕著小七的手臂,一頭瀑布般的黑發散了滿床。
小七伸手挑起她的一縷青絲,在指間緩緩纏繞,雙眼卻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她的睡顏。
他發出一聲滿足的輕歎。
她在自己懷裏的感覺,真好!
能夠看到她平安無事,真好!
他尤其喜歡她靜靜睡著時候的樣子,清麗嫵媚的臉顯得天真無邪,櫻紅色的唇微微噘起,帶著一分少女的嬌憨,和平時精靈狡黠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但是不管哪種模樣的她,都讓他愛到了心尖裏。
他恨不得時時刻刻把她帶在身邊,一睜眼,一呼吸,都能看到她,嗅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幽香。
小七對自己的這個想法覺得有些好笑。
這也太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了!
曾幾何時,他是那樣瞧不起這樣的人,對這樣的想法更是不屑一顧,嗤之以鼻。
他一向自詡心比天高,硬逾鐵石,從來不會被私情纏繞,更不會對哪個姑娘而動心動情。
沒想到,當他遇到她的時候,他才懂得了,情之一字,有多少的纏綿悱惻,有多少的牽腸掛肚。
它能讓人由百煉鋼化為繞指柔!
可他卻心甘情願,甘之如飴。
他願意就這樣一直一直寵著她,直到地老天荒,直到白發蒼蒼!
若水的睫毛微微顫動,小七知道她馬上就要醒來,在她醒來之前,他俯過身去,在她的櫻唇上輕輕印上一吻。
結果若水一睜開眼,就看到小七那雙放大的眸子,深湛如墨,裏麵倒映著自己的影子。
“小七,你又做壞事。”她覺得唇上癢癢的,很顯然,他趁著她熟睡的時候,又在偷親她。
小七的喉間發出一陣輕笑,在她的長睫上輕輕一吻,伸手幫她理了理長發。
“你已經見過樂正毅了?”他突然開口,似笑非笑的瞅著若水。
若水一怔,沒想到他的第一個問題,居然是這個。
她本就無意瞞他,便點了點頭。
“怎麼,你是要替父皇,捉拿樂正毅歸案嗎?”小七淡淡道。
他話中淡淡的不悅之意讓若水揚了揚眉。
“小七,你明知道樂大將軍不會造反。”
“我為什麼應該知道?”小七反問,掩不住語氣中的醋意,“我又不像你,是他的知己。在他的眼中,恐怕你的位置比父皇還要重要得多吧。”
他本來心中漲滿著柔情蜜意,一心一意地趕回帝都,就是想早點看到她。
可沒想到等到的卻是她悄悄溜出城去的消息。
城去的消息。
他忍不住氣得牙癢癢。
她溜出城去做什麼?自然是要去單獨和那樂正毅見麵。
雖然他明知道她的目的是想探知樂正毅造反的真相,可一想到他二人單獨相會的場景,他的胃裏就直冒酸水。
若水好笑又好氣地瞅著他。
“小七,男子漢大丈夫,應該胸襟寬廣,俗話說,宰相肚裏能撐船,你可是堂堂的太子殿下,這肚子裏就算撐不下一艘大船,難道連一個樂大將軍也容不下嗎?像樂大將軍這樣的將帥之才,百年難遇,難道你真的想將他真的逼反,讓親者痛,仇者快不成?”
她這一番話振振有辭,說得小七啞口無言。
“你這丫頭的一張利口,恁地這般厲害?我就說了一句,你倒說了十句,天底下可有你這樣的為妻之道?”
小七忍不住伸過嘴,在她的兩片唇瓣上輕咬了一口。
她的這張小口說起話來,真是讓他又愛又氣,簡直不知道拿她如何才好。
若水輕笑一聲,知道他男子漢要麵子,她不再咄咄逼人,不著痕跡地轉了話題。
“老八的傷勢可好些了?他也和你一起回來了嗎?”
“嗯。”小七點了點頭,握著她的手,在唇邊親了親:“你走之後,第二天一早他就醒了過來,聽說你一人先回帝都,就再也躺不住了,非吵著讓我趕緊上路回京。我看他精神好得緊,塗了你留下的傷藥後,胸口也沒再流血,就雇了一輛馬車,讓他躺在車裏養傷,昨天天還未黑,我們已經回來了。”
“昨天回來的?”若水的目光閃了閃:“你可曾進宮見過父皇?”
“自然,我和老八一回到帝都,馬上進宮,父皇見老八受傷,擔心不己,老八笑著說他的身體結實得緊,又有你給的靈丹妙藥,不出三天,準會活蹦亂跳。”
小七回想昨日的情景,嘴角勾起淡淡笑意,胸中滿滿的全是溫情。
若水聽老八無恙,也抿唇一笑,道:“我倒寧可讓他在床上多躺上幾天,免得他傷愈之後,不知道還會惹出才能禍事來,要是再惹上了第二個唐珊瑚……”
她欲言又止,想到這一路上和唐珊瑚朝夕相處,她一直像小鳥依人般粘著自己,到最後對自己誤會重重,和老八絕情斷愛,直到音訊全無,心中不由唏噓。
小七見她臉上現出惆悵之色,猜到她心中所想,他對唐珊瑚印象不佳,當下皺了皺眉,不願再提,讓若水在這事上傷神。
“樂大將軍那邊有什麼消息?”他再次提起樂正毅的時候,已經變得心平氣和。
若水斜眼瞅他,笑道:“怎麼,小七公子不吃醋了?”
“鬼丫頭!”小七瞪了瞪眼,撫著她光滑的長發,“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此行不虛!那墨白,沒有對你不規矩吧?”
若水馬上搖了搖頭:“他不敢!”
“哦?難道這兩天,你已經把他收得服服帖帖了麼?”小七笑道。
“收服他?我卻沒這個本事,他就是一匹不羈的野馬,至於誰能收住這匹烈馬,咱們就拭目以待吧。”
若水不願再提墨白,這家夥神出鬼沒,來去如風,不留半點蹤跡。
誰知道此時此刻,他有沒有躲在哪個角落裏,偷聽自己和小七的私房話呢。
“小七,樂大將軍和我約定……”她將嘴唇湊在小七的耳邊,輕聲低語。
小七聽得臉色變了幾變,等若水說完,他不由瞪起兩眼,想要開口阻止,可是看到她兩眼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罷了,既然她喜歡這樣,就由得她去!
就算是她把天捅出來一個窟窿,也有他幫她頂著!
“好,你想做,就去做,但是你必須要答應我一件事。”小七捉了若水的手,鄭重道。
“什麼事?”
“你要記得,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必須先保證自己的安全,知道嗎?”
若水點頭,看著小七嚴肅的樣子,心中一暖,像是什麼東西被觸動了一下。
他明明是想阻止的,可是他沒有!
他明明心裏麵對樂正毅還梗著一根刺,可是他卻完全站在自己的一方,支持自己去做想要做的事,沒有半點怨言怨念。
得夫如此,她真的滿足了!
就算集齊全天下的珍寶來換,她也不幹。
“小七,你待我真好。”她輕聲呢喃,用手勾下他的脖子,主動吻上他的唇。
一夜之間,風雲變幻。
任是誰也想不到,鐵血錚錚、忠心護國的樂大將軍,造反了!
消息傳入帝都的時候,百姓們都不相信,說那傳言之人分明是造謠,是在汙蔑陷害樂大將軍,任由傳言之人百般解說,仍是無人相信。
可是這消息就像是野火般,越傳越烈,不但迅速傳遍了整個帝都的角落,更是傳進了重樓深院的皇宮之中。
剛開始自是無人相信。
可是當眾人站在城牆上,看到城牆下方身穿重兵鎧甲的黑衣鬼團,看到飄揚高展的“樂”字帥旗時,眾人都啞口無聲,恍如置身在噩夢之中。
每個人的心中都涼了半截。
樂大將軍真的造反了!
就像是東黎國的半邊天……塌了!
樂正毅的軍隊兵馬,就像是從地底下冒出來般,突然出現在了帝都城外,並裏三
外,並裏三層、外三層地把帝都重重圍困,就算是隻鳥兒,也不曾飛出城去。
他帶來的兵馬人數,大約隻有一萬之眾。
而帝都皇城的守衛軍,加起來大約是三萬餘人。
可在所有人的眼中看來,就算整個皇城守衛傾囊而出,也萬萬不敵樂家軍!
因為每個人都知道,樂大將軍手下的士兵,每個人都身經百戰,浴血沙場多年,個個是精銳中的精銳,個個都能夠以一敵十。
他們雖然隻有一萬餘人,但要是說攻破帝都,定然不在話下。
這可該如何是好?
連著三天,聖德帝都召集文武群臣,商議對策。
有主戰的,有主和的,有說不可能的,眾說紛紜,莫一如是。
聖德帝被眾人吵得心煩意亂,焦頭爛額。
他原本隻是對樂正毅存了三分疑忌之心,可萬萬沒想到,不過短短數日的時間,樂正毅竟然真的開始造反了。
“陛下,老臣認為此事應該速速決斷,絕不易拖延,那樂正毅雖然驍勇善戰,但一日為臣,便該終身為臣,他居然起了大不敬之心,行那叛逆之事,實在是罪不容誅。老臣雖然年老,願再為陛下領兵,與那樂正毅一戰,瞧是老臣手中的這把巨齒刀鋒利,還是那樂正毅小兒的脖子剛硬!嘿嘿,嘿嘿。請陛下降旨,剿滅那樂正毅的叛軍!”
說話的正是白發蕭蕭的鄭太尉。
他本己閑賦在家多年,乍然聽聞此事,不由激起了滿腔怒火和滿腹的雄心,摩拳擦掌地準備領兵和樂正毅交鋒了。
他話音剛落,旁邊一人便搖搖頭。
“不可,不可,鄭太尉此言不妥。要知道那樂正毅用兵如神,十年來從未一敗,他手下的黑衣鬼團更是有赫赫威名,讓人聞風喪膽。老太尉雖然神勇,但是蕭蕭老矣,而樂正毅風華正茂,有如初生之猛虎,萬一老太尉對那樂正毅有個閃失,恐怕汙了老太尉的一世英名,這倒也罷了,萬一惹惱了那樂正毅,他殺心一起,攻進城來,則陛下危矣,百姓危矣,不若陛下降旨,好言安撫那樂正毅,許他高官重權,讓他繼續為皇家郊力,此乃是上上之計!”
說話的卻是孟右相,他此言一出,大部分的文臣紛紛點頭稱是。
“孟右相之言有理,請陛下明斷。”
“老臣也覺得孟右相之計較妥,樂正毅此人,吃軟不吃硬,硬碰硬,咱們是要吃虧的。”
“不錯,不錯,還是懷柔之法較為穩妥。”
鄭太尉氣得胡須抖動,連揮衣袖,怒道:“放屁,放屁!你們淨放些沒味的屁,這些話純屬一派胡言!”
他轉頭對聖德帝一行禮,慨然道:“老臣不服老!臣尚能戰!請陛下相信老臣,老臣願意為陛下甘腦塗地,戰死沙場!”
戶部尚書宮鴻南開口道:“老太尉,在金殿之下,請不可出粗話。再者,老太尉願意戰死沙場,萬一真的抵敵不住那樂正毅,戰死沙場的恐怕不隻老太尉一人,還要搭上滿城百姓的性命,一起為老太尉陪葬,這豈是陛下願意看到的?此戰,許勝不許敗!老太尉可有必勝的把握嗎?”
“這……”鄭太尉目瞪口呆。
不得不說,宮鴻南的這番話極是厲害,一下子讓他啞口無言。
做為勇將,他能做到的就是傾盡全力,以死衛國。
他不怕死,上了戰場之人,就像把腦袋別在了褲腰帶上,隨時都有可能被對方摘了去。
但是,他不能把帝都滿城百姓的腦袋,全別在自己的褲腰帶上,任由那樂正毅摘了去!
許勝不許敗,在樂正毅的威名之下,他還真的不敢誇下如此海口。
宮鴻南見自己的一席話將氣勢奪人的鄭太尉問得啞口無聲,心中得意,對著聖德帝深深一揖,道:“臣以為右相大人的主意甚佳,樂正毅這麼多年來對陛下忠心耿耿,征戰沙場,從來沒聽到他起什麼謀反之心,如果他要想反,這十年之中,他隨時可反,又怎會選在他的親近將士都遠在邊關的時候造反呢?此事依臣看來,定有內情。”
鄭太尉一臉忿忿道:“造反就是造反,亂臣賊子就是亂臣賊子,能有什麼內情?依宮大人之意,莫不是那城牆下麵聚集的兵馬,不是他樂正毅的不成!”
“臣的意思是,樂正毅之所以造反,或許是被勢所迫,為人所逼,所以不得不反!”宮鴻南雙眉一軒,朗聲道。
“他手握兵馬大權,陛下許他極大的信任,並封他為鎮國大將軍,官居一品,待他極好,他能被什麼勢所迫,為什麼人所逼?他樂正毅剛勇無比,怕過誰來?宮大人此話,豈不是好笑之極!老臣懷疑,你莫非與那樂正毅有舊?所以在陛下麵前,拚命為此人說好話。要不就是宮大人你膽小如鼠,生怕那樂正毅殺進城來,第一個要了你的腦袋罷!”
鄭太尉眼中露出譏誚之色,出言諷刺道。
宮鴻南漲得滿臉通紅,大聲道:“陛下,臣所為句句為了陛下,為了咱們東黎的江山社稷,絕對沒有半點私心。鄭太尉口口聲聲說是臣怕死,臣願意向陛下討令,前去招降那樂正毅。”
“招降?我看你是趕著去向那樂正毅投誠吧?”鄭太尉嘴角一撇,不屑道。
“老太尉,你!”宮鴻南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他轉過頭,不再去理鄭太尉,向著聖德帝撩袍跪地。
地。
“陛下,臣如果完不成任務,願意死在對方軍中,絕無顏麵回到帝都。請陛下下旨。”
“如果樂正毅願意收留你,你自然是用不著回來了。”鄭太尉口氣涼涼地道。
“好了,好了,二位卿家,莫吵,莫吵。”
眼見二人臉紅脖子粗地又要爭吵起來,聖德帝煩惱地撫了撫額,出言安撫道。
他隻覺得頭痛欲裂,大臣們的意見不一致,而樂正毅的大軍又在城外虎視眈眈。
金殿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等著他做出決定。
他登基數十年,頭一次覺得當一個帝王,壓力山大。
他的視線對著滿殿的群臣掃視過去,緩緩說道:“眾位卿家,難道你們就商議不出一個穩妥之計嗎?”
群臣麵麵相覷。
他們的意見很簡單,大部分人支持孟右相的招安之法,小部分人站在鄭太尉的一方,主張一戰。
可是很顯然,這兩個法子皇帝陛下都不滿意。
眾人揣測聖意多年,這時候卻當真覺得聖意難測,不知道聖德帝心中的穩妥之計,究竟為何?
聖德帝等了許久,見無一人出聲。
他微微失望地歎了口氣。
“陛下,臣有話說。”
聞言,所有人都向開口說話之人瞧去。
卻是大理寺丞姚思遠。
他是姚皇後的親兄長,素日裏以智計多謀、斷案如神而聞名帝都。
眾人都知他是姚皇後一黨,如今姚皇後失勢,他在朝中的地位也跟著一落千丈。
許多人都對他敬而遠之,連話也不願意和他多說。
不過眾人知道他足智多謀,聽他開口,不覺精神一振,紛紛豎耳傾聽。
“哦?姚愛卿,你有何妙計,快快道來。”
聖德帝也是眼前一亮,目光中露出殷切之意。
姚思遠排眾而出,對著聖德帝深深一揖,不慌不忙地道:“樂正毅造反,早有一人預先知情,曾經幾次三番的提醒陛下,隻是陛下念及樂正毅久受皇恩,不會造反,故而並不相信。如今這樂正毅果然反了,說明此人所言不虛。陛下,臣請陛下開恩,恕了皇後娘娘的妄言之罪,她對陛下您忠心一片,卻遭受此不白之冤,實在是委屈。臣舉賢不避親,求情亦不避親。皇後娘娘縱然不是臣的親妹,臣也會出頭為皇後娘娘說上一句不平之言,如果陛下要降罪,就請降罪微臣,恕了皇後娘娘吧。”
群臣聽了這話,都不禁愕然,暗道:好你個姚思遠,果然不愧有智多星之稱!
這個求情的時機把握得真是恰到好處。
果然,眾人都看到聖德帝的臉上露出一抹深思,定定地看著姚思遠,意有所動。
姚思遠又道:“皇後娘娘侍奉陛下多年,她是陛下的枕邊人,對陛下您才是赤心一片,不像那樂正毅,外表看來忠直不阿,實則是狼子野心,陛下先前待他一直太好,如今養虎成患,如果不盡早除去,猛虎傷人,後患無窮。所以,臣讚同鄭太尉之見,
鄭太尉沒想到姚思遠居然會附和自己之議,大為驚奇。
他和姚思遠向來不睦,他是武人,喜歡直來直去,素來看不慣姚思遠這種肚子裏一百個彎彎繞繞的文人。
尤其是前兩天在勤政殿上,他和姚思遠還針尖對麥芒的進行了一場口舌之戰,在眾人麵前讓姚思遠大大的下不來台。
沒想到今天他反倒力排眾議,一意支持自己,鄭太尉對此人的印象不由得略有改觀。
隻是他雖然直肚直腸,也聽出來姚思遠的話中有話。
他的用心也昭然若揭,就是想化解聖德帝對姚皇後心中的怨念。
至於聖德帝是否恕那姚皇後之罪,鄭太尉半點也不放在心上。
想那姚皇後不過是一介女流,身居後宮之中,古有明訓,後宮不得參政,就算是聖德帝放了她出來,諒那姚皇後也翻不出什麼花樣。
為官之道,講求的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鄭太尉雖是武將,也深通此理。
姚思遠既然當眾附議自己,自己也不妨送他一個順水人情。
當下便道:“陛下,姚思丞之言頗為有理,樂正毅身受皇思,不思精忠報國,反而叛逆謀反,此罪乃是誅九族的重罪,絕對不可輕赦,否則何以安下天人之心?招安一舉,萬萬不妥,還是請陛下降旨,老臣願意領兵,出城討賊!”
聞言,孟右相和宮鴻南不由對視一眼,暗道一句:老滑頭!
都說鄭太尉性格粗豪,有如烈火,但這番話卻說得很是巧妙。
他一句不提寬赦姚皇後,隻提到樂正毅,可言下之意,顯然是讚同姚思遠的主張。
大殿之上很多對姚皇後不滿的官員都暗自生氣,但是礙於鄭太尉在朝堂上的威望,都不便開口駁斥。
這正是姚思遠所要的效果。
鄭太尉的一句話,往往比大殿上這所有大臣們的話加在一起,更有用。
聖德帝對鄭太尉的尊重之意那是有目共睹的。
果然,聖德帝聽完之後,原本微微鬆動的表情變得更加感性起來。
他往後背一靠,雙眼微眯,看向大殿之外,顯然是思及姚皇後的種種好處來。
大殿上群臣們屏氣凝息,靜待聖德帝表態。
“鄭老愛卿,樂正毅一事,究竟是戰是和,稍後再議
,稍後再議。姚卿家所言確實有理,皇後的確曾經多次向朕進言,說那樂正毅有謀反之心,是朕一意孤行,沒有聽從皇後的勸告,至有今日之變。德喜,你速速派人前去曲苑清池,將皇後娘娘請回鳳鸞宮安歇,並告訴皇後,朕下朝之後,就前去探望於她。”
聖德帝一言即出,朝臣們盡皆大驚,可礙於龍顏,誰也不敢勸諫。
姚思遠微微低頭,掩住眼中的得意之色,對著聖德帝倒頭下拜,大聲道:“陛下英明,臣替舍妹叩謝皇恩。”
“起來吧。”聖德帝神色甚和,抬手示意姚思遠平身。
他撫了撫緊皺不展的眉頭,露出疲倦的神色,緩緩道:“今日就議到這裏,朕乏了,大夥兒散了吧。”
他的目光在朝臣們中間轉了一圈,又道:“柳愛卿和姚愛卿暫且留下,朕還有話和你們說。”
群臣們齊聲唱諾,退出大殿,各自回府。
大殿中隻剩下柳丞相和姚思遠兩人,兩人對視一眼,都是默不作聲。
自上殿之後,柳丞相一直神色淡然,朝臣們主戰主和,吵得不可開交,他卻始終一言不發,忽聽得聖德帝將自己留下,他依然保持著鎮定自若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