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馬回程的時候,冷月要去慶祥樓吃包子。
吃不吃包子倒是無所謂,冷月就是想知道這個慶祥樓到底在什麼地方。
京城裏大小酒樓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名字都差不了多少,重名的也一抓一大把,就隻有景翊這種對吃喝極為講究的人才能把這些酒樓的名字、特色及所在都爛熟於心。
景翊還真知道慶祥樓。
慶祥樓是個巴掌大的小酒館,字號夠老,門臉也夠破,又是在京城三教九流最為混雜的地方,往來進出的多半兒不是什麼善茬,所以景翊打心眼兒裏不想去,更不想讓她去。
她功夫好是一回事,他不放心是另一回事。
但他又不能騙她說不知道慶祥樓在哪兒,因為這話說出來連他自己都不信。
於是景翊很坦誠地道,“我不想去,也不想讓你去。”
景翊對她向來是有求必應的,冷月乍聽這麼一句,有點兒詫異地側頭看他,一不留神緊了一下手裏的韁繩,把馬勒得一個踉蹌。
好在還是在京郊林間小路上,前後無人,隨意勒馬無妨。
冷月索性揉揉馬腦袋,把馬停住,皺著眉頭問道,“為什麼?”
景翊緊挨著冷月勒住了馬,有點兒無可奈何地牽過冷月還攥著韁繩的手,把她白嫩的手背貼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手被景翊捉住的一霎冷月就覺得不大對勁兒,手背觸到景翊額頭的時候,冷月手一抖,韁繩從手心裏掉了出去。
這人燒得像是剛從蒸鍋裏端出來的一樣。
“怎麼燒得這麼厲害?”
景翊有點兒委屈地看著她,“魚池裏泡的。”
冷月有點兒想掐死那個抱著他跳進魚池裏的瘋子,也有點兒想把府上那個看起來挺像那麼回事兒的大夫從院牆上麵扔出去。
她生怕他少爺身子受不了涼水那麼個泡法,特意給他煎了驅寒的藥,看著他喝下去的,居然一點兒效果都沒有。
冷月皺著眉頭抓過景翊的手腕,撩起他寬大的官服袖子,摸上他的脈,觸在他皮膚上的手指禁不住地有點兒發抖。
景翊卻像沒事兒人一樣,端端正正地騎在馬上,垂下目光饒有興致地看著冷月按在他脈上的纖纖玉指,“你還懂醫術?”
冷月沒搭理他。
“夫人秀外慧中,實乃女中楷模,今人若重編《列女傳》,夫人必當自成一卷。”
景翊笑得很欠抽,但摸著他這樣的體溫,冷月實在發不出正經脾氣來,隻得沒好氣地剜他一眼,“跳一回魚池就燒成這樣,你在《武經》裏也能自成一卷了,就叫《習武強身健體之效因人而異卷》。”
“唔……”景翊皺了皺眉頭,在眼角眉梢掛起了幾分肉眼可見的委屈,“夫人明鑒,我隻會輕功,沒練過武,而且我跳了兩回。”
冷月一愣,“兩回?”
景翊坦然地點點頭,“你走以後,我又跳了一回。”
冷月差點兒從馬背上蹦起來,聲音高了一度,“那瘋子沒完了啊!”
林子裏的鳥兒被冷月這一聲驚得撲棱棱飛走一大片。
“不是臘八,我已經讓人把他送到我二哥那去了……”景翊弱弱地道,“我是自己跳進去的。”
冷月噎了一下,噎得眼神有點兒嚇人,“跳魚池還能上癮是不是?”
“不是……”
“那你自己跳下去幹嘛?”
景翊輕輕抿嘴,垂下目光往自己身上掃了一眼,又幽幽地看向冷月,“你說呢……不在涼水裏浸一會兒,我能這麼快就出門嗎?”
“……”
冷月不知道他的頭疼不疼,反正她的在疼,一跳一跳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