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於文娟 沈雪 伍月(二)(1 / 2)

所有開會的人都想笑,但都憋住沒敢笑。

但時間一長,嚴守一發現費墨也有一些文化人的小心眼。兩人一塊出去開會,赴飯局,因嚴守一是主持人,臉熟,大家自然圍著嚴守一說話、照相、讓他簽名,往往把費墨晾到一邊。滿肚子學問和典故,無人理睬。飯桌上談話,隻要有嚴守一在,費墨就成不了話題的中心。有時在別人的話題上插話都困難。遇到這種場合,嚴守一有意把費墨推出去:

“這是費教授,我們《有一說一》的總策劃。《有一說一》所有的節目,都是他思想的體現,我就是他的傳聲筒。”

大家吃了一驚,馬上對費墨說:

“久仰久仰。”

但大家仰完之後,還是像飛蛾撲燈一樣,撲向傳聲筒,不理思想源。或者說,弄不清光源在哪裏。費墨得悶一晚上。開完會,吃完飯,回到車上,嚴守一開車,費墨坐在旁邊,車裏得悶半天。一次嚴守一解嘲:

“費老,不必當真,您是孔子,我是戲子。”

“本來想讓費老教導他們如何生活,沒想到他們自己倒不在意。民族的素質就這樣,魯迅當年都無藥可救,到了費老,你不管他們也罷。”

費墨看著窗外的街景,一言不發。

一次費墨策劃了一個節目叫“筆記”。費墨的原意是個人的筆記,比史書和報紙上記載的曆史更可靠,準備在錄製節目時,讓各個年齡段的觀眾,每人讀一段自己的筆記。費墨的策劃原語是:你在地獄,也在天堂,無人把你從地獄領到天堂,但你可以把天堂過成地獄。《有一說一》的編導大段不顧費墨的原意,發揮了一下,由筆記發揮到筆記本電腦;他與一家電腦公司聯係,如果《有一說一》錄製現場出現他們的筆記本電腦,這家公司給《有一說一》五十萬讚助費。雖然兩者風馬牛不相及,有些擰巴,但電腦也就是擺一擺,對話題並不傷筋動骨。費墨搖搖頭,沒說什麼。電腦公司的老總請嚴守一吃飯,因節目是費墨策劃的,嚴守一便把費墨拉上了。席間沒出什麼問題。這位公司老總喜歡《紅樓夢》,費墨雖然在大學教社會學,也是半個紅學家,雖然兩人喜歡《紅樓夢》的角度不一樣,但馬上找到一個共同的話題:麝月洗澡。麝月洗澡的時候,寶玉到底是否參與,參與到什麼程度,兩人爭得麵紅耳赤,嚴守一倒是插不上嘴。一頓飯吃下來,費墨滿麵紅光。但宴席要散時,出了問題,公司老總這時撇下費墨,單送嚴守一一個筆記本電腦:

“請嚴老師工作用。”

接著打開電腦,不厭其煩地給嚴守一講解電腦的程序。費墨又被晾到了一邊。費墨抽著煙,看著對麵牆上的“秦王出巡圖”,一言不發。嚴守一覺得這個公司老總不懂事,兩個人來,東西隻送一人,五十萬都掏了,哪在乎這幾千塊錢?幾千塊錢不算什麼,估計費墨也不會在乎,但厚此薄彼,牽涉到一個人的尊嚴。毛主席說《紅樓夢》是一部百科全書,你連《紅樓夢》一個字都沒讀懂。但正因為這筆記本電腦是送嚴守一的,嚴守一又不好馬上轉送費墨。飯吃完,公司老總又邀請嚴守一去他們公司參觀,這時把費墨捎帶上了:

“一塊去,到公司看看,我辦公室還有一張秦可卿春睡圖。”

費墨的目光從秦王身上收回來,將煙頭在煙缸裏撚滅:

“我就不去了,還有正事。”

嚴守一也覺得再讓費墨到公司去會更加尷尬,但他無意之中說了一句錯話:

“也好,跑腿的事我來幹,請費老回去,再考慮考慮這個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