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籃打水(1 / 2)

沈佑臉色就有些青白交錯, 弄丟了顧承善的官職, 又讓姨母丟臉……

又想到方才顧準對裘玉山的一番做派, 不由大是佩服——怪道顧準雖慣常不可一世的模樣, 偏是人緣極好呢, 做事可不是從來都滴水不漏, 甚而就算“離家出走”, 還能時時注意京城動向。

眼下雖是大大剝了裘家的麵子,怕是姨母不獨不會埋怨,還會大大的讚一聲好。

探手把了顧準手臂, 用力搖了下:

“果然還是阿準最懂我,方才若非阿準,說不好又會惹娘娘心煩……”

所謂非常時期行非常事, 這般敏感時期, 自然怎麼小心都不為過——

之前早聽說過皇上對朝政掌控力之強,遠非之前幾代帝王可比, 沈佑不過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眼下卻由顧承善一事上真真切切體會到了什麼叫天威難測。

“你我兄弟, 阿佑何必跟我說這般見外的話?”顧準笑容明亮, 相較於之前對著裘玉山時的盛氣淩人, 端的是讓人有一種如沐春風之感, “嘖嘖,這尋芳苑不愧為前朝公主所愛,當真是宛若畫中一般。”

尋芳苑雖名為苑, 卻是繞著一座小山, 依勢而建,又有人工引來的流水,彙聚成一個個小小的湖泊,潔白的鵝卵石小路,重湖疊巘,奇石玲瓏,舞榭歌台之外,各色花兒次第開放,又有翠幄絲綢纏夾樹上,當真是美如仙境一般。

“咦,那裏要做什麼?曲水流觴嗎?”顧準忽然站住腳,饒有興味的瞧著——

前麵不遠處,正有一徑曲水,順著山形蜿蜒而下,竹吟細細間,能瞧見一個個漂亮的蒲團正繁星般散落其間。

沈佑瞧了一眼,微微一笑:“不錯,雖也是沿襲前朝舊例,卻不失風雅,自來是尋芳苑開苑之日的重頭戲。”

這也是前朝公主留下的舊俗,一例會在尋芳苑開苑的第一日,邀請些文人雅士,作詩寫詞以助遊興。

雖為助興之舉,卻因曆次參加者中出過三個狀元三個解元,而名聲頗響,尤其是在這安州府,多少士子文人以能參加這盛會為榮?

“三個狀元,還有,三個解元嗎?”顧準凝眸遠望,似是陷入了沉思中。

“阿準別不信。“沈佑笑道,”別看安州地方小,卻最是文風薈萃之地,不瞞阿準說,那三個狀元裏有兩個可不就是咱們大正朝人?還有那三個解元,也是名動一時。對了,其中一個解元還和阿準一個姓呢。好像是叫,”

看沈佑沉吟,跟在後麵的沈金忙湊趣道:

“叫顧雲,哎呦,生的可是俊著呢,是咱們安州地麵第一個美男子,就可惜,卻是個膽大妄為、私德不修的,竟是摻和到舞弊大案中……聽說最後自殺了……”

那舞弊案子案子鬧得忒大,甚而楊家大房也就是因為這件事才逐漸沒落的。

顧準臉色就有些淡淡的。

沈佑登時意識到,自己方才怕是有些失言了,怎好拿一個失意而死的落魄文人和春風得意的天之驕子顧準相比?當下瞪了沈金一眼:“好好的出來玩呢,說那些喪氣的事做什麼。”

又看向興致缺缺的顧準:

“阿準要不要去湊個熱鬧?”

顧準搖搖頭:“我自來不耐煩讀書的,不是舅父拘著,哪裏耐煩讀那等勞什子四書五經?好不容易跑出來鬆快一回,還要寫詩譜詞,真真是悶煞人了。”

說著一指曲水盡頭處第二個蒲團:“那個蒲團倒漂亮,瞧著很是與眾不同呢。”

雖是和其他蒲團一般大小,周圍卻是纏繞著清香撲鼻的桂花枝,更有金線點綴其上。

“阿準果然好眼光。”沈佑拊掌笑道,“那個就是蟾宮折桂了!要說這些蒲團裏,可不數它名聲最響?所謂名士雲集,十個裏倒是有九個怕就是為了它呢——也不知怎麼就恁般巧,那三位狀元也好,三名解元也罷,當初竟是都曾有幸參加這曲江盛會,更神奇的是,他們當時還都坐在這同一個地方。”

也因此,那蒲團所在位置私下裏竟是被眾多讀書人奉為神跡,無數人日夜肖想著,能在那裏坐上一坐,也好沾些文氣在身上。

“聽你說的,倒是有些意思,”顧準笑道,“就隻是你我這等人家,科舉什麼的倒在其次,我還是不要奪人所好,這般瞧些熱鬧便罷了,倒是不知,今日會有哪個才華橫溢、為人推崇的才子會坐在那麼一個幸運的地方了。”

“自然是明湖書院山長的得意門生了。”沈佑笑著點頭,“要說今兒這人選——”

剛要說“自己也認得”,話說到一半卻又頓住——

但凡能做明湖書院山長的,俱是名滿朝歌的大儒,自然也是當之無愧的這般風雅活動的組織者,前朝狀元就不說了,大正朝中榜的狀元公、解元郎,可不全是出身明湖書院?便是這曲水河畔所坐的位置,也是山長賜下。

不出意外的話,今日能坐在那般幸運位置的十有八九會是沈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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