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晴朗, 橘子輝煌。一顆星星刹住車, 照亮了你我。
——北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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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22下午, 小修]
溽熱的風從遠處蕩過來, 吹動晾在陽台上的幾件襯衫, 發出窸窣的聲響。
蘇南微微睜眼, 視野裏陳知遇的身影像是被房間裏照出來的白光, 鍍了層毛邊。
手指沒忍住合了合,摸到他襯衫袖子的布料。
粗糙。有點潮,大約是自己手指上起了汗。
在一種再親下去就完蛋了的預感中, 陳知遇鬆開了蘇南。
她額頭上鼻尖上有一層細薄的汗,他拿拇指摩挲了一下,“都告訴你了……你怎麼想?”
湊得近, 他身上的熱氣熨帖著肌膚。
煙塵喧囂的帝都盛夏, 總算漸漸勾勒出一些真實的輪廓。
她怎麼想?
他心裏藏著故事,背後是經年的征塵和風雪。
她……
隻是覺得他有一點苦。
想抱一抱他。
蘇南伸手, 環住他的腰, 額頭抵靠在他胸前。
“陳老師……”
他沉沉“嗯”了一聲。
“從前就覺得您行事無忌, 但其實並不是這樣……有時候不自量力地想, 要能成為那個能溫暖你的人就好了。”她笑了一下, 仍然覺得胸口悶疼, 不為自己,為陳知遇寥寥數語之間帶過的那些往事,“……您別嫌我這話矯情。”
“別犯傻, ”陳知遇低聲一笑, “你已經是了。”
她不說話,隻是很用力地抱著他。
她想到去年秋日,雨中S大學,他幾分落寞的背影。
有時候一個人活成了故事,隻言片語都像是對自己放冷槍。
她呼吸潮熱,陳知遇襯衫下的皮膚有點癢。摸了摸口袋,才想起來煙已經抽完,盒子都捏扁扔了,咂摸著要不要再親會兒她,又怕太過於天時地利,再親真親出問題來。
“熱不熱?”
剛才說了那麼久的話沒覺得,現在仿佛帶了點兒毛刺的暑氣隻往臉上撲。
陳知遇將蘇南拉回房間坐下,從冰箱裏翻出一罐可樂。
甜的,小姑娘愛喝……等會兒親起來味道也好。
轉頭一看,蘇南坐在沙發上,垂著頭出神。
他把冰鎮的易拉罐往她額頭上一貼,她急忙一縮脖子,回過神來。
陳知遇在對麵床沿上坐下,“想什麼呢?”
蘇南拉開易拉罐,“呲”的一聲。“想我這一年的運氣估計都用光了。”
陳知遇笑一聲,“你怎麼不想你前二十幾年買彩票一次都沒中過,就是攢著人品?”
“……”
“有這麼意外嗎?”陳知遇瞅著她,“花都送了你半年了……”
蘇南驚訝,“那花……”
陳知遇輕哼一聲。
起初隻是經過花店,恰好賣花人擺出了新鮮的玫瑰,色澤和香氣都好像讓那個平凡無奇的早上,有了點與眾不同的意味,沒細想就買下來了。
進門瞧見蘇南悶頭查資料,就直接丟給了她,沒好拉下臉承認,隨口謅了個理由。
後來就成了習慣,大概就是覺得,一天裏清晨初綻的鮮花很襯她。
蘇南簡直懊悔不迭,“您早說啊,早說我就不扔垃圾桶了。”
“你扔了?多放兩天是費你宿舍水還是空氣了?”
“放著礙眼,多了還招蚊子。您直接送吃的多好,宿舍四人嗷嗷待哺。”
陳知遇:“庸俗。”
“花更庸俗!”
“那你倒是說個不俗的?萬字情書?那我真幹不出來。”
“是。您不罰我全文背誦拉紮斯菲爾德,已經是格外優待我了——我最煩他,名字繞得能把人舌頭打結。”
陳知遇樂了,“你本科掛過《傳播學概論》吧,怨氣這麼大?”
“掛了能保上研嗎?”
“……你也就這點出息了。”
“我可是您蓋了章的不適合學術。”
得了,現在的傻學生也不傻了,專拿他說過的話堵他,一回擊一個準。
蘇南,崇城大學,“扮豬吃老虎”係碩士研究生。
安靜片刻,陳知遇認真看她,“還氣嗎?掏心窩子的事,幹一次就得了,可別讓我再說。老了,遭不住這個。”
蘇南彎眉一笑,“您是捏著我的心思是吧?”
“你那點心思還用捏嗎?全寫在臉上了,這些年小姑娘的眼神我沒看過一萬也有八千,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