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一點惝恍,一點仰慕的目光,那樣認真又擔驚受怕地看著她的時候,他是真沒法淡定。
有時候坐辦公室裏想些烏七八糟的,感覺自己腦門上貼了大寫的“衣冠禽獸”四字。
想歸想,不該做的一點也不能做。
“可您什麼也不說……”
“真沒法說,不然為什麼非得讓你讀博?”
“我以為您讓我讀博是真打算讓我繼承衣缽,燃燈守夜。”
她換了個坐姿兩條腿也不好好放在地上,曲起來,前腳掌翹著,腳跟點在椅上。
熱褲隻到大腿根,雙腿細長,潔白,有點晃眼睛。
陳知遇板著臉,“坐沒坐相。”
蘇南:“……哦。”立即放下腿,乖乖坐好。“今天累一整天了,這樣坐著能減少引力。”
“你怎麼不把牛頓氣活過來呢?”
“傳播學四大奠基人已經被我氣得七七八八了。有次上課,我說,盧因的把門人理論[注]……老師奇怪地盯著我,我想沒錯啊,是盧因啊,我還專門背過呢……”
陳知遇差點笑嗆住,“也隻能我把你收到門下,不能再讓你去禍害別的老教授了。”
蘇南頓了一下,“陳老師……我不讀博。真的,不跟您賭氣。”
陳知遇看她,“考慮好了?過了這村沒這店。”
“考慮好了,就是……”
“就是什麼?”
蘇南像是難以啟齒:“……您能招男博士嗎?”
陳知遇:“……”
“哦,學新聞傳播的男生少,您不一定搶得到。女生也不是不行,但要沒我好看。”
“……別的教授麵試考業務水平,我盯著長相給人打分?”陳知遇挑眉,“在你心裏,我是幹得出這事兒的人?”
蘇南笑了,捏著易拉罐喝了口冰鎮的可樂——她覺得自己也像這可樂一樣,美得咕嚕咕嚕往上冒泡。
“你怎麼知道我結婚這件事的?”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不做虧心……”她看陳知遇似又有“體罰”的打算,趕緊說,“……五月去涵姐家,在那兒看見您跟您……前妻的照片。”
“回來就躲著我?你怎麼不直接問?”
“問不出口啊,好像我肖想您一樣的……”
“可不就是?”
蘇南笑一笑,再回想過去的三個月,有點恍如隔世的感覺。
像一個人在水裏潛了太久,乍一被撈起來,太多空氣湧入肺腔,那種滿足的感覺會讓人霎時忘了前一秒還在憋氣的痛苦。
“也不能怪你。我是打算把你拐來崇大,再慢慢綢繆這事。”
收到她寄來的楓葉明信片,慌得不行,再慢人估計真的得跑沒影兒了,於是當天就找程宛,攤牌。
那真是憋屈——被程宛翻來覆去揶揄,什麼嘲諷的話都說了,隻差“一樹梨花壓海棠”。
氣得胸悶,心道自己也才三十四,再怎麼老能老到那份上?
程宛是個幹脆人,兩人一周之內就把所有手續都辦妥了——結婚的時候各種協議簽得清清楚楚,處理起來也幹淨。
隻是雙方家長,尤其程宛父母那邊,暫時還沒挑明。
當然,這些涉及人情世故的麻煩,他會擋在身後。
洪水滔天,也濺不上蘇南一個衣角。
“隱婚,還是形婚,沒誰敢往這上麵想。”
“林涵知道。”
“知道我也不能問涵姐。她得怎麼看我……”蘇南才意識到這問題,哀歎一聲。
“你歎什麼,”陳知遇瞅著坐在對麵的她,“我才是不知道怎麼跟你林老師交代。這事兒外人看起來不太厚道,是吧?”
蘇南點頭,“不瞞您說,是。”
陳知遇笑了,“反正你現在已經不是我學生了。”
愛咋咋地。
他朝她伸出手,“過來,我抱會兒,送你回去。”
她下意識就說:“要回去呢?”
話音一落,反應過來,耳根一紅。果然聽見陳知遇促狹一笑,急忙解釋,“我不是……我想跟您多待……”
手臂被一拽,身體從沙發上起來,一條腿支在地上,一條腿膝蓋擱在床沿上,被陳知遇抱入懷裏。
“……那就這麼待著。”
這麼待著?
白襯衫被他身材襯出很好看的輪廓,眼一垂就能看見他扣子裏分明的鎖骨。
——色令智昏這詞也不是專為男人發明的。
她有點喘不上來氣,一時間腦子裏過了些不好的東西,耳根更紅,又不敢動,隻得屏著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