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移(7)(3 / 3)

在古怪的沉默之中,她一直望著窗外,像是在思考什麼問題。

在路口等綠燈時,周沙終於轉頭看著應長河。

“應叔叔,我跟原一葦的伴侶申請已經通過了。”她突然說了一句沒前沒後的話。

應長河點點頭:“是通過了。你倆結婚證不都領了嗎?”

“我是他的哨兵,我可以救他。醫院和單位應該為我們提供場地和支持,對吧?伴侶守則上有這個說明,但我有些記不清了。”周沙說,“而且我沒學過怎麼修複和維護精神體,你……你懂嗎?或者誰比較懂?秦雙雙?”

應長河的心髒突地一跳:“沙沙,你說什麼?”

周沙的眼神死死鎖定在應長河身上,目光熱切又焦慮,情緒並不正常。

“我和一葦……我們兩個之間產生過映刻效應……可能是因為這個,可能不是,我不清楚。”周沙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冷靜下來,“他的精神體沒了,我有感覺,我知道。”

應長河嚇了一跳,聲音都變了:“周沙,你別急,情況還不明朗。”

周沙像是在安撫應長河:“沒事的,沒關係,我有辦法的。我是他的哨兵,我可以救他……我不擔心,不擔心……這是我的錯,我應該跟他一起行動的,我本來就是他的哨兵,不能分開……我們倆不能分開的。”

應長河知道她說的是哨兵和向導在成為伴侶之後的責任與義務:當哨兵遭遇不測,向導在有必要的時候,要犧牲自己精神體來挽回自己伴侶的生命。

這是沒有任何道理的責任與義務,是在戰爭年代時候規定出來的。伴侶守則裏的所有條例都沒有改動,但除了要上戰場的哨兵和向導,已經沒有人會再提起這一條了。但這個救助方式的成功具有極大的不確定性,不是所有的向導都願意犧牲自己,而即便願意,也不是所有向導都能救回自己的伴侶。

周沙反複說著“不擔心”和“沒關係”,仿佛這兩句話是她的救命稻草。但她顯然想不起怎麼救助自己的向導,因為過分緊張,忍不住抓住自己的頭發:“有個流程的,我記得一葦講過。但我記不住……我們以前肯定學過的,在學校裏……你有秦雙雙聯係方式嗎?我問問她,她肯定懂的。”

應長河知道周沙沒有學過與這個相關的知識,因為她本來就是做不到的:即便她在這片刻間決定以自己死的方式讓原一葦活,她也無力去實現這個救助方法。

他不忍提醒,但不得不提醒。

“沙沙,你不行。”應長河低聲說,“隻有向導可以這樣救自己的哨兵。你是哨兵,你不行。”

周沙愣了片刻,發出一聲似哭似笑的歎息:“為什麼?”

綠燈亮了,應長河立刻踩下油門,幾乎緊貼著前車的車屁股駛出。

“沒道理的……”周沙頓了一會兒,又急急地說話,“不可能,你騙我,一定有辦法的。為什麼哨兵不可以……哨兵也行的,你把秦雙雙手機號給我,你不知道,你不是我們這樣的人,她肯定……”

應長河心裏一陣陣地發疼,想起當年陳麒出事的時候,也是他帶著周沙去醫院的。當時周沙也這樣坐在他身邊,被他“你爸爸受傷了”的謊言暫時唬住了,有些忐忑,但尚算平靜。

周沙甚至決定放棄孩子,也放棄自己,應長河知道,在察覺原一葦的精神體消失的時候,她必定立刻就作出了決定。即便沒有伴侶申請許可的那張紙,他們也依然會為彼此毫不猶豫地交付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包括生命。

應長河將車子開得飛快,他想告訴周沙章曉正在那邊,也許事情還有轉機,但又怕給了周沙虛假的希望,令她麵對無法更改的事實時更難接受。

“別亂了陣腳,堅強點兒,沙沙。”他最後低聲勸道,“一葦在等你。”

周沙一直繃緊渾身的力氣死死撐著,在應長河這句話裏卻突然渾身泄了力似的,崩潰地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