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秋湖沉默以對, 方稚倒起了好奇心——或者是別的心, 總之他主動回應了袁悅的話。
“我們來找嚴老師敘敘舊。”
寧秋湖此時隻知道袁悅和自己曾經有過一段, 但不曉得這個“曾經”到底有多深, 便也隨著方稚的話, 很隨意地說了句:“很久沒見嚴老師了……”
“找嚴老師敘舊, 不找我?”袁悅的聲音都顫抖了, “你剛剛……你剛剛沒有認出我嗎?”
寧秋湖為難了。他不知道怎麼回答。
或許是知道不管怎麼說都會讓麵前的人傷心,他閉了嘴,一臉高深莫測的神情。
袁悅想不通, 為什麼他方才走出電梯的時候,看自己的眼神竟像看著一個陌生人。
短暫的驚愕過去之後,袁悅突然想起方才自己聽到的話, 臉色頓時一變:“你要對嚴老師做什麼!”
方稚一臉茫然:“沒、沒做什麼……”
寧秋湖在他身後拉了拉他的衣角, 衝袁悅說:“就聊了會兒天,沒什麼事。”
袁悅看到了他的小動作, 他有些懵:這個是寧秋湖的新搭檔嗎?再次打量方稚, 他的眼神帶著些微的怒氣和審視。
方稚莫名其妙地又臉紅了, 在袁悅的目光裏, 他的心髒怦怦亂跳, 沒辦法喘氣。
“嚴老師正好找你。”寧秋湖扯了個謊, “說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寧秋湖強硬地拽著方稚的帽子,把他拉走了。回頭看袁悅,隻見他隨著自己和方稚前行兩步後, 猶豫地停下了。
把方稚拉到拐角, 寧秋湖立刻低聲對他說:“釋放蜂鳥!”
方稚還兀自臉紅心跳著:“放出來做什麼?”
“消除袁悅見到我倆的記憶。”寧秋湖說得飛快,語氣又急又狠,“他懷疑我們來找嚴謹不懷好意,他一定是……知道了一些關於我的事情。”
會留下痕跡的,隻有殺死付滄海的那一次,寧秋湖忐忑起來,又催促了一句:“快!”
方稚也覺出不妥當,連忙釋放了自己的蜂鳥。蜂鳥很小,但飛行速度卻迥異於正常的蜂鳥,箭一般拐了個彎,朝著生科院的方向衝刺。
“就跟你剛剛消除嚴謹的記憶一樣,不要吃太多,消去和我倆有關的就行了。”
方稚點了點頭,閉上眼睛。袁悅站在了電梯前,正在撥打電話,蜂鳥懸停在他頭頂,無聲無息地化成了輕霧,落在他身上。
“其實……袁悅很危險。”方稚說,“他的存在對你來說是一個未知的變數。幹脆,我把他所有關於你的記憶都消掉吧?”
“不可能的。”寧秋湖冷靜地說,“不止嚴謹,他身邊還有其他的人知道我的存在,一旦提起,立刻就會發現袁悅的記憶被做了手腳。這樣你就暴露了。”
方稚突然生出一個想法。
“那殺了他就好啦。”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有些難受,有些悲哀,這些情緒令他的胸口緊緊揪著,有一種不分明的痛,因而接下來的話也遲疑了,“殺了他就沒問題了,消除變數,才能讓我們更好地繼續工作。你知道的,就算我吃掉了記憶,萬一出現某些適當的刺激,他所看到、所聽到的一切,還是有可能會恢複的。”
寧秋湖沒出聲,但方稚忽地渾身發顫。
“不不不……寧哥,我錯了……說錯話了……別、別這樣……”
方稚雙腿一軟,差點跪下來,幸好被寧秋湖扶住了。森蚺冰冷的、令人作嘔的氣息隻出現了一瞬,隨即就被寧秋湖收了回去。
“不殺……不殺袁悅,我知道了。寧哥,求你別嚇我。”方稚結結巴巴地說,“在這裏嚇人也不好啊,這兒可是學校……”
寧秋湖眼中掠過一絲茫然,隨即神情變得愈加凝重。
方稚小聲道:“吃完了,都沒了。”
他的蜂鳥回到了他身邊,以極快的速度撲騰著小翅膀。寧秋湖指著小雀低聲說:“回去之後,再處理一次我的記憶,和袁悅有關的。弄得幹淨點!”
方稚一愣:“為什麼……”
寧秋湖臉色陰沉,沒有回答,轉身走了。
方稚跟在他後頭,收起了自己的蜂鳥,思索片刻,恍然大悟:方才寧秋湖泄露出的殺氣,並不是他的意識掌握的。那就像一種條件反射,在袁悅可能要麵臨死亡危機的時候,寧秋湖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森蚺的殺氣已經溢了出來。
即便他已經忘了關於袁悅的事情,想不起袁悅的模樣,但保護他的念頭,像是深深刻在靈魂與血肉裏,輕易消不去。
方稚跟在他身後,覺得很羨慕。
隻有完全信任對方的哨兵才會對自己的向導出現這樣的強烈的、不由自己控製的保護欲。他沒有,也沒遇到過自己喜歡的哨兵,因而才遺憾。
抵達嚴謹所在的地下樓層的口令是20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