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1)(2 / 3)

應長河神情憂鬱,鼻頭是紅的,像是哭過一樣。他站在門衛室門口呆呆看著出入的車輛,高穹也湊過去看,看到他正注視著不遠處一棟通體磚紅的三層小樓。

“你從哪裏來?”應長河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高穹。我從……北邊來。”高穹說。

“來幹什麼?”

高穹吞了口唾沫,紅燒牛肉的味道仍舊在他齒間殘留著。

“我來找工作。”他說,“我身份證丟了,和錢包一起被人搶走了。”

“去補辦啊。”應長河說,“沒錢搭車,我給你十塊錢。不過補辦要錢嗎?小劉,身份證補辦要錢嗎?”

遠處的門衛擺擺手,表示自己不清楚。

應長河從錢包裏掏出一張一百塊遞給高穹。

“振作點吧。”他低聲說,“不管你是哨兵還是向導,都振作點。找個工作,好好活著,比什麼都強。”

高穹不知道應長河是什麼人,但他攥著那一百塊錢,心裏認定了應長河是個好人。

他沒有離開,反而悄悄跟著應長河,一直跟到了他家樓下。物業保安問應長河他是誰,應長河才發現他一直跟著,壓根兒沒走。

“他把我帶回他的家裏,聽我說了很多事情。”高穹握了握章曉的手,那裏有溫暖的體溫,“我特別詫異的是,他信我。”

“應主任畢竟在文管委裏工作,陳氏儀就在他麵前運作,怎麼會不相信你?”章曉低聲說,“而且,我覺得,除了能接觸陳氏儀記錄的人,比如我和危機辦之外,應主任可能是最清楚陳氏儀研發和最後保存在國博的整個過程的人,畢竟他現在是陳氏儀的管理者,他有權利知道這些事情。”

“我當時沒辦法知道這麼多事情。”高穹說,“我是一個外來客,他居然能相信我。我一開始以為他在騙我,但後來發現,不是的。他還幫我搞了假的身份證,把我安排到你們學院去上課,但沒上多久就回來了。後來他帶我到文管委,我開始在那裏工作。直到進了保護域,我才知道原來這裏也有陳氏儀,原來陳氏儀和那個所謂的異界來客,就是從這裏出現的。”

“我記得陳正和是一個向導,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麼他……”

章曉艱難地斟酌著詞句。

“他精神體的力量可能比我更強大。他不止可以打破歐得利斯壁壘,甚至還能在兩個平行空間之間進行遷躍。他去到了你所在的時間線,又安全地返回了這裏。”他回憶著自己在陳氏儀裏看到的信息,“那是第一次,第一次啟動陳氏儀時發生的事情。”

時間是1976年10月,陳氏儀第一次成功啟動,地點是陳正和當時工作的國家高等研究院0625號實驗基地。

當時的負責人是陳正和,而利用陳氏儀進行遷躍的,也是陳正和。他穿越平行空間的事情並沒有在此處留下任何書麵記錄,反而在彼處——在高穹所在的世界裏,改變了很多事情。

章曉飛快地捋著這些時間線。

“高穹。”他低聲說,“明天如果有機會,我要再查一查陳氏儀裏麵的記錄。當時太匆忙了,我可能看不清楚。陳氏儀能記錄下所有使用過它的痕跡,陳正和的第一次遷躍肯定也是有完整記錄的,隻是也許被這個製造者隱藏起來了。”

高穹沒有出聲,他注視著章曉,臉上流露出一種似是歡喜,又似是難過的神情。

“你……也信我?”低沉的聲音甚至微微發顫,他用不太確信,又摻雜著些許忐忑的語氣開口,“萬一我說的是假話呢?萬一我是反對組織的人,我是那什麼警鈴協會的人呢?”

“你不是的,你肯定不是。”章曉拉起他的手吻了吻,“我能感受到。”

在這場漫長的傾訴中,高穹任由自己精神體的力量在這個空間裏四處逸散。他被長久壓抑的恐懼,渴望被關注和理解的卑微,全都在微塵般的顆粒中袒露無疑。章曉的葉麂趴在沙發上,依偎著高穹,它小小的耳朵蹭著高穹的手臂,像是給他安慰。

應長河讓高穹住了下來。他沒有把高穹的事情告訴任何人,也反複叮嚀,讓高穹切記不要說漏嘴。他多次詢問高穹關於另一側的陳氏儀是如何操作的,但高穹確實不清楚,他能告訴應長河的隻有和通天塔相關的內容。除了外出的冰原訓練之外,他有時候還會被要求進入隕石內部進行工作。冰天雪地,在徹日徹夜的陽光裏,或黑暗中,他和其餘身著最嚴密的防護服的人一起工作。但不知為什麼,輻射再也沒能讓他的體質產生變化,狼也仍舊是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