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警鈴協會死灰複燃……已經死了幾個人,還不嚴重嗎?”
應長河笑了笑,摸摸自己的光腦袋。
“你啊,不適合做行政管理的工作。太天真了。幾個人?你說,到底幾個人?無論多少人,都不過寥寥幾個人。這件事還沒造成嚴重的社會影響,搶劫殺人事件很新鮮嗎?並不。幾樁命案值得讓陳氏儀轉移到危機辦這種機構嗎?不值得。上麵的人能承擔起轉移陳氏儀之後可能造成的嚴重後果嗎?不能。你說的幾個人,和更大範圍的許多人,要兼顧誰保護誰,也是一種取舍。”應長河在桌上敲了敲,篤篤作響,“政治嘛,就是這種取舍。有的時候不一定是利益最大化,是損害最小化。”
秦夜時對應長河口中的“政治”毫無興趣,他也不知道應長河說的話是否真有道理。擺在他麵前的事實是,警鈴協會確實在活動了。
“幼稚啊小秦,幼稚。十年前警鈴協會的會長死了,骨幹沒了,白浪街事件是危機辦沒處理好,但是從另一個層麵來說,能搗毀警鈴協會是不是立了大功?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是的。危機辦的主任被免職,可他立刻就調到公安廳去了,這是不是褒獎?”應長河搖搖頭,“現在你要讓上麵承認十年前搞錯了,警鈴協會還存在著,這麼大的事情,你以為光憑一個哨兵和一個向導的證詞就能說服上麵的人?更確切的證據,你們沒有,更可靠的人證,你們也沒有。”
秦夜時不得不承認,應長河說的是對的。
為了保護章曉和高穹,秦雙雙和應長河做了一個私底下的協定:她在給上頭的報告裏不會寫出章曉和高穹擅自使用陳氏儀,但同樣的,應長河必須讓周沙和原一葦協助危機辦工作,並且讓秦夜時進駐文管委。
她撒了一個謊,就必須撒更多的謊。在報告裏,她隻能模糊地表示看到警鈴的是兩位偶然路過事發現場的哨兵,但是沒有圖像記錄,也無法找到這兩位哨兵的消息:他們匿名在公共電話亭裏報了警,然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份存在漏洞的報告,顯然是絕對無法讓上頭信服的。
應長河對他說的這些話已經是推心置腹了。除了秘密的細節無法告知,這裏頭的層層關係他基本給秦夜時剝了開來。
“應主任,你也有違規的事情。”秦夜時突然說,“你把自己等級為高穹、章曉、原一葦和周沙的監護人,這是不符合規定的,你最多隻能監護兩個人。你寫得太多,他們有了什麼事情,全都會找到你頭上來。”
“你說得對,就是這樣。”應長河笑道,“都來找我吧。”
“我姐說得不對。”秦夜時誠懇道,“你這人不壞,心眼也不多,更不奸詐。挺好的其實。”
應長河:“……真的,我是你姐的話,真的會揍你。”
應長河讓他把加強安保的相應規條給大家讀一讀,反正都是例會,而且以後他就要常常在文管委進出,算是發了一大把慈悲,讓他有幸進入會議室沾沾屁股。
但秦夜時太不爭氣,捂著鼻子大口喘氣,半天沒能踏進去一步。高穹從他身邊經過,走入會議室,目光在他的鼻血上停了幾秒。
“章曉,把你糖丸給他一顆。”原一葦說。
章曉心情是十二萬分的複雜。他倒出一顆糖丸給秦夜時,秦夜時滿臉通紅地吃了進去,終於走進了會議室。
“簡單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文管委的向導,袁悅。”應長河隨手一指,“危機辦權二代,秦夜時。”
秦夜時抬起眼皮看了看袁悅,目光裏全是不解。他慢吞吞坐下來,隨即聽到高穹發出刺耳的嘲笑聲。
袁悅一頭霧水,看到應長河向他示意,連忙把電腦打開,將會議上要說的內容投影出來。
“《吉祥胡同筆記》上卷已經全部修複完成,從歐慶手裏賣出去的文物有一部分已經在後麵的幾十年裏被追了回來,或是愛國收藏家交給了國家。不過有部分賣給軍閥的,已經完全失去了蹤跡。其中我們最重視的是山西萬駝山千佛窟裏的一個佛頭。”
畫麵上出現了一張照片,是千佛窟後期使用3D技術複原的照片。在幽深黑暗的洞窟深處,一個眼皮半垂的佛像浮現出來。
“千佛窟已經不在了,我們以前一直以為它被炸毀之前沒能轉移裏麵的東西,但是《吉祥胡同筆記》裏歐慶提到,他曾經見人賣過一個佛頭,並且標榜這個佛頭是千佛窟裏出來的。根據時間推算,那時候千佛窟還是完好的。”
袁悅指著那個碩大的、仿佛從黑暗深潭中浮出的佛頭。
“如果筆記裏說的是準確的,那麼這個佛頭就是我們必須要找回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