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對不起沒用,我勸您趕快把兒子叫回去!”村長不依不饒地說,“否則,不僅誤人子弟,還可能釀出大事故!一個神經病來代課,誰都不能答應!”
“哦哦,誤人子弟、釀出大事故,不會的不會的——怎麼可能呢?”校長那張紅臉一下子又變成煞白,忙不迭說道,“我那孩子學習成績蠻好的,鍛煉三兩年,絕對勝任手下工作!”
“您那孩子是什麼樣的人哪,還絕對勝任工作?”村長聽了校長不得體的話語,越發氣憤,一股腦兒把心中的話全都傾倒出來,“校長,在家裏我天天告誡我兒子:你們老師說什麼、做什麼不要去理會他——他是神經病,招惹他被他打很危險!孩子小不懂事,聽過就忘——瞧,今天果然被打成這樣!”
“要是懂事,還叫孩子嗎?”“侯老師”說。他與村長自小同學,躲在自己的座位上,睒著眼睛偷偷發笑,幸災樂禍。
“幸虧打在背上、腿上,要是打在頭上後果不堪設想!”村長繼續說,“今天還算幸運沒出什麼大問題,你我兩家都好——我現在來也並非要和您過不去,而是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要給您一個忠告:為了村裏的孩子、為了學校,也是為了你們自己,把兒子叫回家去!”
校長貓頭鷹一樣的臉突然間又由煞白變成深紫,紫亮紫亮的,連耳朵根都成了紫嘟嘟的。那句“他是神經病”猶如一枚鐵釘子深深紮進他的心,叫他痛苦不堪,可那變態的自尊卻不願就此退卻仍盤踞在那裏時時發作……
“別的孩子不打,偏偏打您家的——那孩子也太調皮了吧!”校長自知理虧卻又不服氣,糊糊塗塗地從嘴裏牙縫裏抖出這麼一句更為不合時宜的話。
這話就如一瓢餿臭的泔水,令人作嘔,村長正色道:“我提意見要接受你就接受,不願接受那是你自己的事!要是我兒子有問題,我一定告你!”
村長說話的語調不高,但顯得強硬,寒氣逼人。校長不敢造次,小心翼翼的說:“我錯了,我錯了,接受批評,這就叫我兒子回家。”……
風波過後,事情漸漸平息下來,校長並沒有接受村長的意見把兒子叫回家,仍把他留在學校代課。
我們這些家夥身上都有臭毛病,不願去尊重所謂的“領導”、權威,而對學問、能力、人格佩得五體投地——眼前的這位校長能贏得我們喜歡與尊敬嗎?我天生這麼一個白癡,心裏有了這些情緒老藏不住,總要掛上臉、總要不知不覺從嘴裏說出來。這麼一來,壞了,得罪校長了,盡管我用心工作取得不錯的成績,可一連幾年考核他都不肯把“優秀”或“先進”給一個我——三年一聘,若三年時間沒一個“優秀”或“先進”能從二級聘上一級、一級聘上高級?那些東西對每一個老師有多麼重要,我們誰都清楚,校長就是不肯給我……校長盤算著我不能從二級被聘上一級而暗暗發笑的時候,我卻僥幸被聘上了。這得感謝原來的校長。雖然我的所作所為搞得他很沒麵子、很不舒服,但是在遇難前一年他根據成績客觀公正地給了我一個“優秀”——這個“優秀”關鍵時刻起了作用!我深深懷念他就是因為這麼一件小事。我們這些人很容易滿足,對一個人心生感激之情,並不在於他能給自己帶來多少物質財富、多高地位,而僅在於一些小事上——一次小小的客觀公正的評價叫人感到多麼溫暖!多麼難忘!
後一個校長能做好學校各項工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