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持槊 (五 上)(1 / 3)

第六章 持槊 (五 上)

“阿斯藍,你這又是何必。蘇啜附離對你還不夠壞麼?他做的那些事情,連草原上的狐狸看到後都會臉紅!”舍脫哥撒那原本就與蘇啜附離合不來,見阿斯藍執意要為蘇啜部死戰到底,忍不住上前勸道。

“你不懂!”阿斯藍苦笑著搖頭,然後又將目光轉向李旭,“但附離懂,他明白我為什麼這樣做!”

“即便是附離,當年中原的大可汗肆意妄為時,也曾離開部落,到咱們月牙湖畔來躲避災禍!”必識侯曲利的口才遠好於舍脫哥撒那,接過眾人的話頭,大聲道。

當年李旭出走塞外的原因,霫族諸部的豪傑們人盡皆知。近年來蘇啜附離兄弟對阿斯藍家族的排擠打壓,月牙湖畔的漢子也是有目共睹。好在霫族部落的結構與中原的家族不一樣,除了部族埃斤之外,重大決定還需要長老們點頭。否則,性情耿直的阿斯藍早就被蘇啜附離兄弟趕出部落了。

受了這麼多的委屈,阿斯藍卻依舊要為蘇啜附離而戰,在哥撒那與侯曲利二人看來,其行為就實在有些不可理喻了。

阿思藍沒有回應,也找不出太好的說辭來回應。隻是望著李旭,大口大口地向嘴裏灌酒。仿佛喝完了這頓,就再不會有下頓一般。

那淒涼的眼神先是讓旭子一愣,旋即明白了阿思藍近年來的遭遇。當年阿史那卻隅為了逼蘇啜部就範,主動將自己未出生的女兒聘給了阿斯藍沒出生的兒子。在當時來說,這對阿斯藍及其家族是一種從天而降的榮耀。待阿史那卻禺在突厥王庭的政治爭鬥中失敗之後,這樁婚約帶給阿斯藍家族的卻隻有災難。而以阿斯藍的為人,他肯定不會因為卻禺家族的沒落就主動提出悔婚。如此,非但接替卻禺掌管東部草原的阿史那骨托魯看阿斯藍不順眼,心胸狹窄的蘇啜附離想必也容其不下。

即便如此,阿斯藍依舊要為部族而戰。不需要理由,仿佛這天生就是他的義務。

他知道李旭理解自己。李旭也的確理解。突厥狼騎打到長城腳下,中原豪傑要群起而迎之。中原將士殺向草原時,難道就不允許草原男兒擋在其馬前麼?

今天李旭身後便是長城。他日阿斯藍身後,又何嚐不是牧人們的家園?

為此,旭子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僅僅是與好朋友相對而引,鯨吞虹吸,且盡今日之歡。

“你倒是說一句話啊,附離!”必舍脫哥撒那見自己費了半天吐沫,兩個當事人卻絲毫不為所動,生氣地推了李旭一把,命令。

“阿斯藍知道他自己在做什麼!”李旭又灌了自己幾口,抹著胡須上的酒珠回應。“除了南下之舉外,其他選擇都沒什麼錯!”

“我本不該南下!”阿思藍也學著李旭的樣子抹了一把金黃色的短須,臉上的表情又是感激,又是淒涼,“但我卻不得不來!”

“你的確不得不來,但此番我送你走,卻不希望在長城腳下再見到你!”李旭又笑,高高地舉起另一袋子奶酒。今日的酒喝得有些急,所以他的腳步已經略顯虛浮。搖搖晃晃趔趄了幾下,待再度站穩身形時,剛剛避開了阿斯藍等人的正麵,將山坡上持槊而立的一萬五千弟兄全部展現。

長槊如林,旌旗獵獵。

主帥在山坡下與敵軍將領談笑生風,士卒們卻如山岩般巍然不動。除了周大牛等少數幾個為李旭拎送酒水的親衛外,張江、方延年、時德方等武將文職都筆直地站在弟兄們之間,安穩如山中嶙峋而起的磐石。

相比之下,阿斯藍等人身後的部族騎兵們的秩序就差得多了。自打聞到了酒香,他們的喉嚨就不停地上下移動。有人性子急,幹脆從馬鞍後解下隨身的酒袋,自顧喝了起來。還有人仗著曾經跟李旭有過一麵之緣,笑嘻嘻地從隊伍中跑出來打招呼。周大牛隻要派人送過酒袋去,他們一概來者不拒。

“那是自然,今日之戰,我已經輸了。不會糾纏不清”阿思藍迅速看了看不遠處中原兒郎們如山軍容,苦笑著承認。對方那邊才能真正稱得上軍旅,自己麾下,隻能算是一群拿起了武器的牧人。“他日你若到月牙湖畔,我定要你看看徐賢者訓練出來的騎兵!” 收起笑容後,他又繼續補充。無論實力相差如何懸殊,牧人也有牧人的尊嚴。長生天可以降下風雪,卻不能強行按彎勇士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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