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黃去疾終於醒悟,早知如此,不如早點規劃。估計現在李興等人準備的糧餉還沒湊齊一半。
事到如今,也隻有打了。黃去疾雙手扶住城頭,挺直腰杆喊道:“來人,給本都督擂鼓”。
連綿的鼓聲從城頭響起,多少挽回了一點頹勢。幾個死忠的部曲大聲鼓噪呐喊,想找幾句罵陣的話羞辱敵軍,找了半,卻找不到合適的詞彙。喊了幾聲,見沒人接茬,也就蔫了下去。倒是一些打過仗的江淮老兵,將床子弩、滾木、雷石、飛轆、鐵鏈球七手八腳的擺好,以防敵軍攻城。
“都督,是出戰還是堅守”,黃化不和時宜的問了一句,登時惹來一片白眼。按軍中規矩,守軍數量遠遠高於敵軍時,當遣一將領兵出城,挫一挫來犯之敵的銳氣。可想想破虜軍將千餘探馬赤軍殺得片甲不留的傳聞,看看對方軍容,諸將心中誰也沒有出城後還能活著回來的把握。紛紛轉過頭,唯恐黃去疾聽了族弟的主意,把令箭到自己頭上。
“敵鋒正銳,我,我當堅守。待其糧盡,氣瀉,自去”。邵武大都督黃去疾知道沒人肯出城搏命,英明的做出了守城的決定。眾將領答應一聲,各自按各自的理解去安排城牆的防務。大夥本來就不願意與文祥動手,黃去疾的表現,更讓人明白,這位大人的能力指望不上。如今唯一可憑的,就是守軍人多。邵武城兩度都是被人從正門攻破,城牆和甕城基本完好。被蒙古人用重型投石器砸出的豁口已經修茸過,城頭上的防守器械也很充足。文祥這次帶來的人馬不過五千,如果強攻,一時未必能殺入城內。
“老李,你,這城,咱能守得住麼”,千夫長張元看看四下沒有士兵偷聽,拉了拉千夫長李興,把他拽進了城東北的角樓裏。
“我不太清楚,自從入了武夷山後,文大人就像換了個人般。這些日子他攻建寧,下泰寧,都是一夜入城,第二迅離去。那兩個城雖然是彈丸之地,城牆卻修得不矮。不知道文大人憑什麼本事一夕之間把城攻下的。要不然我也不會給都督出那個花錢買平安的主意”,千夫長李興四下看了看,用手比了比城牆,壓低嗓子道:“張兄,我派人私下去江源銀場看過一次,那土寨的牆,坍了足足有十幾丈,沒塌的地方,熏得烏眉灶眼的,就像被雷劈了般……”。
“難道真的如傳言所,文,文祥得了書,要中興大宋”?張元猶豫了一下,臨時把口中的文賊去掉了個賊字。他出身於土匪,心中家國觀念淡薄,偏偏對命觀很執著。投靠蒙古人,有一半原因是迫於兵勢,更多的因素是覺得大宋沒有了氣數,五行輪回,下該蒙古人做了。
“不知道,我們能活下去是正經”,李興歎了口氣,沒有直接回答張元的問話。當年他帶著弟兄們,千裏迢迢趕去臨安赴國難,沒想到大宋官家對勤王人馬的防範心思比對蒙古人還重。戰勢剛一緩和,朝廷馬上下旨強令義軍解散。稍微動作遲緩的,馬上麵臨一個“剿”字。這樣的朝廷能苟延殘喘下去,簡直是沒理了。
出於對朝廷的絕望,李興才選擇了投降蒙古人。可跟在蒙古人身後一路南下,屠殺自己的同胞,讓他心中懷著深深的負罪感。特別是在江西和福建兩地,看到那麼多義士奮起抵抗,戰到最後一人,讓這個草莽出身的漢子深受觸動。
他不知道這些義士守衛著什麼,但他知道,這些人對朝廷一樣絕望。
“轟”,一聲驚雷打斷張元和李興的議論。雷聲過後,城頭上響起絕望的驚呼,淒厲的慘叫,和臨終的**。寬可馳馬的城牆上,無端生出了一個大坑,幾根碎骨在坑邊冒著熱氣,提醒人們,片刻前,這段城牆上還有生命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