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嘎”,前方密林中突然傳出了幾聲烏鴉叫。鄒洬舉手,整個第一營將士全部停住了腳步,露水一般消失在草叢裏。仔細聽了一會兒,鄒洬伸出兩根手指,輕輕前點,立刻有兩個隊長各帶一隊人馬,貓著腰,沿山路左右包抄過去。這些動作在訓練中都演練過無數次,士兵們做得純熟,軍官們指揮起來也得心應手,不用語言,憑借旗子,手勢,就可以保持各級官兵之間的聯絡。
“布穀,布穀”,山穀裏又響起了清脆的布穀鳥叫聲,鄒洬鬆了口氣,走出樹林,翻身上馬。看樣子前方流動哨和左右支援哨已經探明前路,沒有人“敵軍”埋伏。
隊伍隨著林琦的號令又集結在一起,迅地向前跑動。幾個月的訓練卓見成效,如今,這種距離和強度的行軍,已經不再有人叫苦連,很多士兵甚至連粗氣都不會喘。
轉過山穀,前方霍然開闊。溪水流處,是一個村。三三兩兩竹屋相望,十幾個農夫趕著水牛,深翻收割過水稻的濕地。空氣中,飄滿泥土的清新味道和早晨的炊煙,溪邊,還隱隱傳來少年們的嬉鬧聲。
簡直是室外桃源啊,沒有被蒙古人踐踏過的地方,還保留著我大宋恬靜優雅的風貌。鄒洬歎了一聲,翻身下馬,吩咐將士避開農田,不要踐踏農人的莊稼地。
士兵們領命散開,被鄉間道拉成一條直線。攻打太平銀場繳獲來的戰馬不愉快的打著響鼻,估計是馳騁慣了漠北草原,無法適應著江南風貌。
“副帥,此地,好像不太正常”,第一營營正林琦沿著田埂跑過來,俯在鄒洬耳邊低低提醒。“我軍雖然軍紀嚴整,這些百姓……”。
“娘的,這些百姓膽子也忒大了,見了過兵不躲,怪不得菊花青直打響鼻”,鄒洬瞬間醒悟,跳上馬背。士兵們看到林琦的手勢,跳進農田,迅集結。可惜,一切為時已晚,草垛後,竹舍間,農田裏,一把把弓弩對準了他們。
村子最大的一間竹樓的門吱呀一聲打開,數架床子弩擺了出來,弩頭在朝陽下閃著寒光。第二標統領杜滸一身戎裝,立在弩後,嬉笑道:“鄒大帥,末將奉文丞相之命,在此伏擊,你部今被我包圍,陣亡人數三百,剩餘人馬潰敗,隻有投降的份兒了”。
“你”,鄒洬和林琦羞得滿臉通紅,回頭看向麾下士卒,隻見大夥一個個垂頭喪氣,顯然對這個結果失望萬分。
“還有五裏不到”!林琦拍了一下自己的頭盔,無限懊惱。
“沒事兒,咱們從頭來過,好在杜魔頭不是真韃子”,到底是一軍副帥,鄒洬很快從失望中回過神,將自己腰中寶劍解下,作為戰利品交到杜滸手裏。
“走了,大夥回去吃飯,今加菜”,杜滸笑嘻嘻的招呼一聲,帶著比第一營軍容差得許多的第二標人馬齊唱凱歌。
第一營,在上溪村被伏擊,“潰散”。
第二營,在彎子嶺陷入絕地,前後穀口被堵死,“糧盡而沒”。
第三營路上忽略了來自側翼騎兵,遭到突襲,營正“戰死”。
第四營沒有損失一兵一卒,第一標副統領張唐帶著第四營“攻打”四姑嶺,結果他跑到了娘娘山,與預定目標差距二十裏”。
……..
油燈下,鄒洬翻檢訓練報告,額頭上冷汗滾滾而落。已經是深秋葉落時節,山風吹過,讓他脊背陣陣涼。
第三階段訓練開展十幾來,每一營官兵都不斷遭受打擊。如果文祥安排的伏兵真是北元人馬,百丈嶺上第一標,至今已經全軍覆滅。破虜弓、破虜炮,這些神兵就要全落到李恒等人手裏,成為他們攻城掠地的利器。
他終於理解了白文祥在獲得太平銀場大捷後,突然蟄伏起來的理由。第二階段訓練結束之前,這支隊伍缺乏合格的士兵。而第二階段訓練結束後,破虜軍缺乏的是合格的武將。如果以這種狀態下山,遇到李恒、張宏範這些疆場老手,不到三個月內,破虜軍必然全軍覆沒,重蹈贛南兵敗的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