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括那個人明的折騰人玩意”,簫明哲翻開地圖,聲嘀咕。地圖用樹枝做成的硬筆畫就,字跡細而清楚。上麵標著曲曲彎彎的蝌蚪文,還有一個奇怪的尺子。
“丞相,這是什麼”,破虜軍副統製,第一標統領鄒洬指著蝌蚪文和尺子問道。
“是大食數字(阿拉伯數字)和比例尺,我在地圖旁邊注明了大食數字和大宋數字的對應關係。比例尺就是實際距離和地圖上距離的比,不是非常準。另外一個是高度分析,是大宋沈括所明,可以通過地圖看出山高,水深”,文祥極其有耐心的跟大夥解釋。在空坑兵敗前,他自己也不懂這些東西,不理解這些東西的重要性。內心深處,更因時人對沈括的評價,而不恥其學問。但得到了另一個時空的記憶後,原來的很多看法都生了變化,阿拉伯數字,等高線,比例尺,就像在自幼學過一樣,爛熟於心。
“恐怕又是書上傳授給文丞相的東西”,鄒洬像個求學的兒童一般,孜孜不倦地詢問所有細節。
簫明哲是進士出身,學識淵博,這種起源於北宋的新式地圖和從泉州等地傳來的回回人用過的數字對他而言不是什麼難事,倦倦地收起地圖,告辭出門。文祥目前在百丈嶺上的作為,於他的期望相去甚遠。按他的想法,眼下宋室危機,朝廷了無音訊,破虜軍既然有了很多神兵利器,就應該盡快出山,重新在平原豎起大旗。隻有這樣,才能鼓舞各地軍心,並吸引北元的注意力,讓行朝有機會東山再起。
這個建議他跟文祥提過很多次,甚至提出過自己帶一個營下山,先製造些聲勢的想法。都被文祥否決了。副統製鄒洬和第二標統領杜滸都是唯文祥馬是瞻的人,文祥不點頭,二人根本不會附和他的意見。
離開帥帳沒多遠,第二標步軍營正黎貴達快步追了上來,拉了拉簫明哲衣袖,低聲道,“簫兄,借一步話”。
“黎大人有事麼”,簫明哲轉過身,殃殃的。
“沒什麼大事,隻是想和簫兄談談詩,弟最近添了幾詞,想讓簫兄指正一下”。黎貴達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一冊裝訂得極其精細的絹紙。
“好久沒弄這個東西了,黎兄真有雅興”,簫明哲將地圖交給親兵,吩咐他先回寢帳。接過黎貴達的詞集,邊走邊看。
“照這樣下去,我輩和讀書人的行徑,越來越遠了。倒是言談舉止,包括要求大家的裝束,越來越像個不識字武夫,我大宋向來是將從中禦……”,黎貴達把武夫二字咬得很重,眼睛盯著自己和簫明哲的綁腿。芒鞋,綁腿,是軍中的約定裝束,無論將軍和士兵都是這番打扮。對於功名在身的他來,這些簡直就是恥辱的標記,每次看到,都憂憤於心。
“黎兄還是不要太過拘泥,牢騷太多防腸斷”,簫明哲笑了笑,將詞集交回到黎貴達手上,“簫某久不為此道,都忘了詞牌和曲調了。”摘下帽子,指了指自己寸草不生的光頭,語重心長,“如今,山河破碎,書生的確是百無一用。如果丞相的方法能雪這萬裏腥膻之恥辱,簫某倒不怕做個粗人,即使給丞相做個馬前卒,亦無怨言”!
“那是。”黎貴達笑了笑,訕訕地收起自己的著作,“,黎某何嚐不懷著同樣的報國之心,隻怕在山中呆得太久了,朝廷勢危啊”。
“丞相自有主張,黎將軍不必多慮”,簫明哲伸手拍拍黎貴達的肩膀,不知不覺,他的舉止中也帶上了這種不莊重的武人習慣。“丞相學究人,他想什麼,大夥一向預料不到。反正,與國家有利就是了”。
“嗯”,黎貴達點點頭,不再多。一隊巡邏的士兵從二人身側走過,雖然還拿著簡陋的棍棒和竹杆標,軍容卻威武異常。第二標訓練時出的喊殺聲,借著山風,在山穀裏回蕩。
踏著清晨的露水,鄒洬親自指揮林琦的第一營,沿山穀掩向娃娃坡。這是昨晚文祥給他和林琦布置任務,為了不落人笑柄,鄒洬找林琦商量了大半夜,製訂了一個完善的行動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