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春也不跟他一般見識,喝了口野菜粥,笑著道:“爺們兒,別那麼沒肚量,還隊長呢。我罵你們,是為了你們好,上了戰場你就知道了。當年在鞏信手下,他罵人罵得更狠。再了,這些都是文大人從書上找出來的訓練方法,大夥別不知道好歹”!
“書,你們聽過麼,文大人昏迷多日,夢中得仙人傳授了三卷書,這訓練方法,還有簫大人做那個轟雷,全是書上所的”,一個老兵油子端著碗湊過來,壓低了聲音搭訕。
“知道,全是對付韃子的方法,要不,咱怎麼叫破虜軍呢”,苗春咽下最後一口菜粥,擺出一幅少見多怪見多識廣的神態。拍拍屁股,跑著去洗竹碗。個別隊的士兵已經開始集結,閩王台前,臨時開出來的校場上傳來隊官們蹩腳的口令聲,“籽(左)、右、“籽”,“籽(左)、右、“籽”!
角鼓聲聲,夜涼如水,打著哈欠的士兵在軍官的帶領下,巡營、定更、點名、值夜、唱更。
雞啼,月落,色漸漸亮,士兵們手忙腳亂的爬出帳篷,整隊,晨煉。大將領排在士兵中間,一同踏上百丈嶺的土坡。山路邊,樹葉已經紅,黃,慢慢開始凋落隨風。伴著一個個日出日落,踏在落葉上的腳步一比一堅定。同樣一夥人,身上漸漸出現了不同的神采。
營門旗杆上,高掛著逃兵的人頭,士兵們排著整齊的隊伍從旗杆下走過,臉上沒有一絲憐憫。
“破虜”,一杆紅色的大旗在山間迎風招展,舉戰旗的士兵是個二十幾歲的彪形大漢,驕傲的仰著頭,跑在隊伍的最前方,腳步堅定而有力。早起給牲口割草的山民在揉著眼睛,清晨的陽光照亮他臉上的困惑。這還是文家軍麼?,一個多月,居然變化這麼快?老漢心中突然升起了早日走出深山,返回故園的希望,哼著閩鄉調繼續割草。手中的鐮刀是和山上的文家軍以易貨的方式換來的,比起原來用得那種,鋒利得多,也輕便得多。
月明星稀,幾個士兵的身影敏捷地消失在草叢內。明哨、暗哨、流動哨,一個個哨位上,閃爍著豹子一樣的眼睛。數個夜行人試圖靠近大營,才走進百丈嶺,就已經被現。幾聲口令對過後,現敗露行藏的夜行人試圖逃走,沒幾步,就被弓箭追上,釘倒在樹林邊。
中軍帳內燈火通明,大將領在竹子編成的馬紮上坐成數排,石頭搭建的黑板上,文祥用白堊為筆,邊寫邊講:““遊軍之形,乍動乍靜,避實擊虛,視贏撓盛,結陳趨地,斷繞四經”,此乃風後氏所創經典戰術,適用於敵眾我寡的惡劣形勢。如今,無論從士兵數量和作戰能力上,破虜軍都與北元有很大差距,所以,在此特殊階段,遊擊戰乃我軍作戰重點。我們的原則是,不爭一城一地之得失,在運動中,消滅敵人有生力量!”
第一標副統領張唐瞪圓了環眼,嘴巴張大得可以塞進一個拳頭。每一,眼前的文丞相都能給大夥驚喜。遊擊戰,這個提法太新穎了,而那些原則和方法,卻恰恰附和目前破虜軍的實際情況。
“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此乃遊擊戰的要訣。欲達到這一點,我軍必須比元軍擁有更強的行軍能力。在對方多為騎兵,我軍多為步兵的情況下,我們現在所處的地域,”配合著文祥的手勢,幕僚們掛起一幅地圖,上麵,標記著福建地區的所有山川與河流。文祥在地圖上用手點了點,繼續講道:“多山,多溪,不便騎兵展開。蒙古人與隻能憑借兩條腿與我們比行軍,一旦雙方交手,我希望諸位能牽著他們在山路上兜圈子,把他們……”,文祥在黑板上寫下了後世對遊擊戰成果的經典描述,“肥的拖瘦,瘦的拖垮,垮的拖死”。
“哄”,諸將出一陣大笑,用竹枝削成的筆埋頭苦記,恨不得將每一個字都印在心裏。
“以襲擊為主的進攻,是遊擊戰的基本作戰形式。所以,斥候的作用非常重要,我們必須充分了解敵情,才能捕捉到戰機所在…….”
負責情報分析和間諜防範的劉子俊神情一凜,身體坐得筆直。
“而附近的百姓,則是我們生存展的依托,讓他們知道我們與元軍,甚至與大宋原有的軍隊之不同,才能取得他們的支持和信任,主動為我們提供需要的情報和兵源、給養……”,文祥慢慢講著,將自己能理解的每一條戰術原則灌輸給麾下將領。與張宏範、達春,索都這些身經百戰的元將相比,破虜軍的將領指揮能力不足,做戰經驗也寥寥。但自己掌握的,卻是一種全新戰略思維。從接受這種思維的角度上而言,破虜軍將領已經起步,而元軍對此還一無所知。
這就是收獲,文祥知道自己在一點一滴積累著大宋複國的希望。放下筆,走進將領們中間,與他們愉快的交流對新戰術的看法,耐心的解答大夥不理解的問題。
他不需要盲從的武夫,他需要獨當一麵的大將。他希望,假以時日,百丈嶺上走出去的每一個士兵,都能成為一粒火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