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香港雖不若北國那樣狂風凜冽、利刀削麵,吹得人連牙齒都凍掉,然而枕著香江和維多利亞港,濕度過大的清寒,有種沁入骨髓的陰冷之感。
所以,有許多能承受住北方零下二十幾度低溫的人,冬季進入香港,卻未必能抗得過這不到零度的濕冷,以至於虛弱入院,病痛纏身。這或者是水土不服的典型。
當重案A組隊員們試驗完畢收工,行至大廈街區樓下,寒風灌進脖項之內,竟有種難以言述的惆悵。像極了懸案未破、新線索又添疑情的同僚們此刻的心境。
毫無預警地響起的提示聲音驚了眾人一跳。然後隊員們便聽見許文詩點擊屏幕後,擴音器裏傳來淩佳顏幹冽的詞句。
“請問韋sir和你的隊員們還沒有回歸嗎?傅晚晨和莫敏兒的DNA分析結果出來了,序列高度重合,證實她們倆是同卵雙生的姊妹。另外,你們送來的指紋也鑒定完畢,比對了一下,指紋庫裏根本找不到對應指紋。”
“啊?!”
若說前一個消息猶如榔頭,在組員們懸而未落的心靈上敲下了一錘定音,那麼後一個消息則是天外飛石,在各種指數級的巧合之後,偏偏砸中了A team這塊不知是幸運還是倒黴的深林荒址。
大駭過後,是又一輪激烈的討論。
“07年全港更換新一代身份證,每個辦理的人都被強製留下了指紋,錄入指紋庫內。怎麼可能查不到呢?!——哎喲!”
驟然提高分貝的叫喊,昭示了一個無法磨滅的事實:剛剛發言的何禮賢被盧天恒半握的拳頭敲了頭頂。
“Lo sir,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麼暴力!”他揉揉才剪了不久的短發,把額心皺起,完全不齒這位昔日組長的行為。
“抵敲!”盧天恒漫不經心地開口,“不要說得好像政府壓迫市民一樣。”
“我隻是想強調指紋存在的必然性,從而反襯出指紋庫裏比對不到結果的離奇。”
鍾立文轉過頭去,一臉幸災樂禍地與許文詩耳語:“這就叫做‘禍從口出’了。”
許文詩低眉聽罷,但笑不語。
程小雨望著他們親昵的模樣,跨一大步趕上了韋世樂的行徑,伸出手臂便大氣豪邁地把住他的肩膀。“人的手能伸進零下70攝氏度的液氮裏嗎?”這句話,卻是轉頭向身後眾人說的。
何禮賢在心底吼了一句:你這個女漢子,大庭廣眾和上司動作曖昧,對於我們這些孤家寡人來說,簡直是拉仇恨啊!
吐槽甫罷,便聽得身前的李柏翹發話了:“果然是近墨者黑,小雨,你現在喜歡重複Happy sir說過的話題了。”
“近朱者赤。”程小雨較真地反駁道。
眾所周知,紅色在傳統文化中向來被認為是高尚的象征,比如赤子之心;而黑色則有時被用作貶義,比如黑心。
李柏翹的小小調侃,並未影響討論的進程。許文詩側頭相向,望著好姐妹努嘴的動作,很認真地答來:“根本沒有負七十攝氏度的液氮這種存在,所以答案是:不可能。”
鍾立文不露聲色地握住她的左手,問:“你們想說什麼呢?”
“不要禁錮你的思維。”韋世樂言簡意賅地道破重點。
“所以你們是想說,指紋也能作假?”何禮賢思維活躍地發表了自己的見解,卻又一次悲催地遭到了揶揄。
“No,no,no!真相隻有一個,那就是,在香港生活的市民,未必是香港公民。”
“Bingo!”韋世樂頗為欣慰地摟住程小雨,毫不吝嗇誇讚之詞,“孺子可教也。”
“才不是被你教出來的。”程小雨向他做一個怪相,迅速地奔向了他的座駕。
盧天恒見得她輕車熟路地打開車門坐進了副駕駛座,嘴皮不動地嚅囁道:“還說不是被他調?教出來的,這麼熟練。”
何禮賢掏出車鑰匙點了開鎖按鈕,在握住車把手的瞬間問:“我們是不是可以向上頭申請一輛PTU那樣的巡邏車?免得每次全組出任務時都要開個車隊。”【PTU:Police Tait,機動部隊,為應付香港境內的內部保安而隨時調動運用的一支機動力量。】
韋世樂已經啟動了引擎,左手悠閑地拉動了檔位杆,委婉地回應道:“等你坐上了大sir的位子給我們配一輛,還現實點。”
盧天恒口快地接話:“我退休之前能看得到嗎?”
何禮賢咬牙切齒地給自己係上安全帶:討厭,看扁他升級慢!士可殺,不可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