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沉大海,日出東方,又是新的一天。
上午八點半的陽光,給慈愛醫院住院部大樓染了一層淺淺的暈黃。
醫生與警察一樣,是身份特殊的職業。傷者病患入院的時間,與罪犯作案的時間一樣具有高度的不確定性,所以醫護人員沒有明顯的上下班界限,他們的工作,也沒有一個滴答作響的時鍾為之計時。
清晨時光,對於普通人來說,可能還處於行走在開工或者返校路途中的時段;然而對於醫者,一天的忙碌早已經開始。
“高醫生,等一下!”盧天恒眼疾手快地撐住了612號辦公室房門,靠近門框的頭顱差點就哢嚓在狠狠欲關的趨勢裏。
高立仁醫生的臉色並不好,皺紋隱現的額頭輕輕地攏起:“抱歉,我的病人很多,請不要耽誤他們的時間。”
盧天恒奮力地將門擠開一絲細縫,麵容討好地解釋:“我們不是來搗亂的。你已故前女友的身份證出現在最近一單凶殺案的死者身上,名字和身份證號都完全吻合,而死者跟你前女友恰好長得又一模一樣,你難道沒有一丁點的好奇嘛?”
房裏的人力度有些大,他不得不側了身子改變一點用力方式,之後繼續說:“有圖為證的。炒粉!”
何禮賢聞言靠近,手指在平板電腦上飛速滑動,調出了鑒證科的證物圖,從門縫裏遞了進去:“高醫生,你隻需高抬貴眼一看。”
高立仁的表情在雙眸掃過屏幕上的身份證照片時緩和下來,又逐漸變作了驚訝。“這……”他終於鬆手,敞開大門請兩位警員進屋坐下,暗黃的臉上陰晴不定。
“兩位請稍等,我需要安排好病人先。”
他行到走廊外,麵對長長的人群,用柔和的語言勸說前五十號病患移步到隔壁就診室排隊,並保證會與看診的醫師商量,將他們取到的號碼間插地列入隔壁原病人的號碼之中。做完這一切,他回到辦公室裏,輕聲地關上了房門。
盧天恒伸手拍掉了何禮賢翹起的二郎腿,語氣友好又嚴肅地開口:“高醫生不愧仁心醫者,時刻以病人的利益為先。”
簡單的誇讚雖然不免落入模式化的俗套,卻有著強大的緩和氛圍的作用。
高立仁的麵上浮現出一絲清暢。
盧天恒察言觀色,確定那是放下戒備的表現,於是切入了正題:“提起你的傷心往事實屬無奈,這單案件比較離奇,所以隻能來打擾你。我們最初誤認為死者是你的前女友莫敏兒,我們也不知道她在兩年前就死去了,所以上次才一再要求你去警局協助調查。後來經多方證實,應該是凶手的誤導,死者另有其人,所以我們便認為這案子可能跟你沒什麼關係了,你純屬無辜被牽連,也就沒有再來詢問。但是現在有了一些新的線索,讓我們不得不再次把目光回到你前女友身上,由於莫敏兒的親人已經過世,隻有你知道她最多的情況。”
高立仁點頭以示理解:“我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之前以為你們作弄人,拿敏兒的死來做文章,所以不想跟你們說什麼,沒有想到你們是被凶手誤導、調查錯了方向。上次態度不太友好,抱歉了。”
何禮賢急著幫他說話:“根本也不怪你。要是我遇到這種事,肯定以為是惡作劇,說不定態度更差。”
盧天恒目帶詫訝地望著身邊的同伴,想起他上次在醫院的長廊狠狠吐槽高立仁的情況,不禁觸動了笑細胞。然而當事人於前,不便表現,他隻能極力隱忍,以至麵部神經抽搐。
高立仁麵色和平地對著兩位客人,啟發性地問道:“我有什麼可以幫你們的?”
“這單案件的女死者名叫傅晚晨,是傅昌隆麵廠老板的女兒,跟你的前女友長得就像孖生女一樣,但她的父親傅榮昌和男友徐力行都表示並不認識你的女友,那請問你認識他們嗎?”盧天恒取過何禮賢手裏的Pad,準確翻到兩人的照片,“或者,你曾經見過他們嗎?”
高立仁對著屏幕仔細端詳一番,之後搖搖頭:“沒有印象。”
何禮賢認真觀察著他的麵部神情變化,發現他應該沒有撒謊,於是又問:“那個,請問莫敏兒是什麼血型?”
“A型。”
何禮賢與盧天恒在聽到這個答案時相對一望。好巧,傅晚晨也是A型血。
盧天恒終於忍不住說:“莫敏兒的生日是1981年6月19日,對嗎?”
高立仁無聲地點點頭,不明白這有什麼關聯,卻不反問。盧天恒自會繼續說下去:“傅晚晨的生日是同一年的6月23日,隻差了4天。我們曾經以為兩人可能親緣關係比較近,比如是堂表姊妹之類的,可是調查後發現,好像兩家根本不認識對方。傅晚晨是她媽媽親生的,那你知道莫敏兒會是抱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