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立文心中再不忍,終是捏了捏許文詩的手,轉頭凝視。沿著視線往前觀測,半敞的臥室內光影明滅。隻一眼,隻一眼碰觸,他便震驚得失去了所有的感覺。
處在60度角的房門後,晃動著一個模糊的影像,麵上露出甜甜的笑容向他致意。
相繼轉頭的許文詩略見端倪,偏頭前望,跟他同樣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傅榮昌口中的晨晨,傅晚晨。她挑起的眉毛來不及還原,鍾立文已然勢如脫兔地衝向臥室,撞開了半掩的房門。
許文詩無法阻攔,踩著他的腳步疾奔而去,及時刹車在他的身後。臥房內一切如常,所有的物品均原封不動地立於它們的位置,卻沒有其他人的存在。
鍾立文無法置信,飛撲到窗口,將頭探出牆外,伸長脖頸上下流轉、四顧搜尋。逐漸明朗的蒼穹中,烏雲與昕光攙半;垂直向下淩亂的底層地麵上,並無人蹤;大樓外牆,粉麵黑槽,下水管道與遮雨棚安然自若,不見人影,空調櫃機錯落有致,亦不可能容人躲避;就連對麵的建築距離也過遠,無法一躍而至。所有的一切都昭示著方才屋內不可能有人逃之夭夭的事實。然而,一次幻覺是偶然,兩次幻覺恐怕不會容易;一人幻覺是碰巧,四人都同時見到恐怕絕非巧合。
鍾立文垂頭喪氣地收回腦袋,轉頭直視許文詩的眼睛,千言萬語竟如鯁在喉。呼吸不知從何時起變得沉重,而他卻不自知,隻揣著鏗鏘的腔調問:“你看到了嗎?”
許文詩確信地點頭,簡潔地回答:“傅晚晨。”
莫非,剛才傅榮昌的呼喚,並非來自於他的外顯記憶讀取錯誤,而是如他所見的、真切存在的傅晚晨鬼魂,回家探望父親?
難道,他們都集體撞鬼了?
“不。”鍾立文反駁的語氣不容置疑。
不過,反駁的原因卻並非由於撞鬼的事實,而是鬼魂的身份。
“她的白T恤和灰馬甲我認得,是莫敏兒。我們剛才看了傅晚晨的衣櫃,也問了傅榮昌缺少的衣物情況,沒有那樣的。”
許文詩為他的話所震撼,片刻後卻恢複了理智:“也對,她們倆本就長得十分相似,我不認識madam莫,所以沒辦法辨出剛才的那位……是她。”
鍾立文甩了甩腦袋,迫使思維保持清醒,懊惱地歎息:“要是柏翹在這裏就好了,他可以幫忙辨認。”
停頓了大約兩三秒鍾時間,他突然轉頭,望向身旁的許文詩,語氣空靈地問:“你相信鬼魂之說嗎?”
“我相信科學。”許文詩吐詞清晰地答畢,用左手推了推他的後背,神情寬慰地說,“好了,別多想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彙報吧。疑團留給大家一起解,比較容易。”
警署大樓4層重案A組辦公室裏,鍾立文正轉著的白板筆再次被奪走。韋世樂用筆尾點著桌麵,提醒一句:“別再為你撞鬼的事鬱悶了。”
盧天恒露出一副早已看穿內裏奧妙的表情,煞有介事地說:“嗨,我以前跟Pro. King聯合破獲過一起撞鬼案件,也跟你們遇到的情況類似,一個才幾歲的小男孩在她媽媽墮樓死後,每天晚上八點都對著空氣喊mummy家姐,他爸爸以為他見鬼,每次都提前十分鍾抱他到門外躲避。當時我們負責那單case的同事也嚇壞了,動用了各種方法檢測房間裏是不是有鬼魂,最後謎底解開,你們猜怎麼回事?他家對麵的大樓有一戶掛了一麵八卦鏡,每晚八點開始,香江的亮燈工程就開始四處掃射霓虹燈,有幾組燈光通過對麵的鏡子反射到他家裏,他從窗子上看到,還以為是他媽媽和姐姐手上戴的熒光手鐲。”
鍾立文委屈又鄙夷地望他一眼,反唇相稽:“Lo sir你不在現場,你所說的情況跟我們遇到的有本質上的區別。當時不止傅榮昌看到了那個人,我和詩詩都看到了,而且傅榮昌以為那是傅晚晨,但我很肯定她穿著莫敏兒的衣服。”
說及此處,他小幅度地轉頭,對向多年死黨:“要是柏翹也在,看到敏兒小師妹穿著她的灰馬甲和白T恤對著你笑,不知道會是怎樣一種心情。”
李柏翹鬆了抵住下頷的拳頭:“我可能會很驚訝,又有點惆悵吧。但是沒有親見,我到現在還無法確定你說的那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