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幻影歸魂魂擾心(1 / 2)

天氣不似預期,陰暗得似乎隨時會有一場暴雨。

俗語有雲:六月的天,如同孩子的臉,說變就變。現在已進入寒秋,天氣仍然變幻莫測,早起還晴朗的空中,到午後竟是烏雲滿布。

“阿sir,madam,這就是晨晨的臥室,你們隨便看。”

傅榮昌用異常疲糜的聲音吐出這句之後,已忍不住老淚縱橫。徐力行急忙靠上前,穩穩地扶住他,攙到客廳沙發裏坐下,又跨步至牆角的飲水機前接水。

他沒有阻止。小女兒的死亡似乎奪去了他大半個靈魂,已經無力計較,攙扶他的這位究竟是誰,究竟是不是曾經最厭惡的人之一。

鍾立文戴上手套,靠近了梨木包邊的雅致房門。門的上方,鑲嵌有一塊約二十厘米寬、近四十厘米長的雕花玻璃,透過玻璃,屋內的一切隱約可見。床鋪、桌子、衣櫃,都待在他們該待的地方,這個屋子的布置,簡單而溫馨。

厚重的木門隔開了裏外兩個世界,以至於急於查案的高級探員,完全沒有料到推開木門後的狀況。一股酸餿的氣味頓時竄入鼻孔,刺激得他條件反射地彈開。退至一邊時,他體貼地將許文詩護於身後,抬起右手在鼻子前扇撲數下,企圖驅散這撲麵而來的不適嗅覺。

黴氣尚未驅散,身後便傳來老者厲聲的尖叫,撞擊著耳鼓神經的每一個細胞。

“晨晨!晨晨是你嗎?你回來了嗎?”

鍾立文與許文詩幾乎在同一時間轉過頭顱,順著音源的方向,看見傅榮昌從沙發上掙紮著起身的場景。徐力行剛來得及抬眼相望,麵上全是疑問,將杯子往茶幾上一甩,躍至表叔身前,正欲一問究竟,卻被他掙脫了雙臂,作勢要往臥房踉蹌而來。

兩位警員疑惑深重,相對而視,彼此麵上皆帶著怪異的神色。恍惚間,似有一縷光線風馳電掣地閃過,仿佛是曦色被層雲遮住後驟然的陰晴交替。兩人默契地向光芒褪走的軌跡望去,發現臥房的窗玻璃外,天邊烏雲已散開一角,發散性地射出一片昏日金光。

老人家跌撞至臥室門口,全身癱倒在門框上,雙眸直勾勾地盯住房內。十幾平米見方的小空間內空空如也,唯有涼風自牆外襲入,斷斷續續地低聲嗚咽。

鍾立文與許文詩均呼出一口沉重的氣息。這位悲傷的父親,似乎因為女兒的意外身亡瞬間蒼老了許多,老態龍鍾的臉上溝壑凸顯。據說,人們在異常思念遠去的親人時,內側顳葉的部分區域可能因情緒低落而工作混亂,造成外顯記憶讀取錯誤,致使人們出現幻覺,看到並不存在的景象。這與海市蜃樓的原理截然不同。幻象存在於人的大腦裏,反射到人的雙眸中,卻並不繾綣於此時此刻世界的另一個角落。

此情此景與上一起案件中李雋和別墅裏的場景如出一轍,喪失子女的長者,愁容滿麵的親人。麵對這樣的情形,許文詩手足無措,隻能像安慰自己的父親一般安撫老者的情緒。當她終於安頓好傅榮昌,與鍾立文一起投入現場偵查之中時,已是一刻鍾以後。

他們看到,床榻上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仿佛主人隨時都會回來,再鋪開被子,鑽入溫暖的被窩。

他們看到,桌上的東西擺放得也並不淩亂,雖然在淩空一側沾染了一團看油漬,但也不像是臨時起意逃走而把物品打翻得東倒西歪的模樣。

他們看到,凳子擺在桌麵下方,仿佛被溫柔地對待過。

他們看到,衣櫃的門是合上的,拉開櫃門,橫杆上的衣服掛的整整齊齊,中間夾雜著幾隻空架子,似乎是被主人取走了。

所有這一切,都顯示出,整理物品的人細致而有心。

兩人十分體諒一家之主的難過心情,躡影追風般完成了手底的工作,簡單拍下幾張照片,輕言細語地道別。

徐力行禮貌地送客,大門就在一步之遙。吱嘎聲起的時刻,傅榮昌的呼叫竟再次劃破屋內的沉重。

“晨晨,晨晨你回來看爸爸了嗎?還是你有什麼冤屈,要跟爸爸說的?警察就在這裏,你別怕,他們會幫你討回公道的。”

徐力行連聲抱歉,再次奔到傅榮昌身側,控製住他的顫抖身姿,輕聲說:“表叔,你別太激動了,晚晨在九泉之下,絕不想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後麵的話語戛然而止,隨即他發出一聲驚歎:“啊?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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