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地板磚上,鏗鏘的踢踏聲由遠及近而來。
室內的A team警員們相繼轉頭,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法證部高級化驗師淩佳顏。
她腳步尚未停止,已經用慣常幹練的語氣告知:“你們有福了,昨天發了死者公告,上午剛剛有親友來認屍。所以,死者身份已經確認了。”
詢問的聲音在屋子裏相繼飄出:
“是誰?”“誰?”“邊個?”“Who?”
淩佳顏解釋的語氣,如同冰水混合物一般透滿涼意:“傅昌隆集團市場傳訊部總監助理,傅晚晨。”
“哦,謝謝。”韋世樂淡然地應聲。
倘若不是親友,死者究竟是誰,對於見慣凶案的重案組高級督察來說,又有什麼實質性的區別?無論屍體是何身份,他都會一視同仁,盡力追查真相,還世間一份真相,還他們一個公道。
乘著升降電梯垂直而上,很快達到鑒證科所在的13樓。
長長的一覽無餘的走廊裏,年輕男子倚著白綠相間的牆麵滿臉沮喪,他的旁邊,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煢煢而立。
老者內心的憤怒顯然已經難受情緒控製,右手握起拳頭,不由分說地便往年輕男子麵頰上砸去,全然不顧忌周圍的人來人往。劇烈的喘氣聲,如一匹脫韁的野馬馳騁而出;骨節撞擊的音響清晰地傳入近旁人們的耳膜裏,強勁而沉重。
“如果不是你,她不會這麼慘!”
年輕男子沒有抵抗,也沒有還手,隻是細聲說:“如果表叔你覺得這樣可以好受一點,那就請盡情發泄吧。”
在第N+1拳即將落下時,電梯門戛然而啟。老者動作一頓,隨即變換了方向,狠狠砸在潔白的牆麵,撕心裂肺地呼喊:“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淩佳顏迅速步出,側身插過兩人中間,對身後的警員們介紹道:“這兩位是死者的表兄和父親,我想,從他們那裏或者也許能得到對你們有用的消息。”
許文詩與程小雨輕點頭致意,雙雙掏出警員證,轉向兩位陌生人。
“你們好,關於你們親人被害的事我們也很遺憾,請節哀。”“我們是重案組探員,關於這單case有一些信息想詢問你們,請問二位現在方便麼?”
兩人的情緒都不見得太好,然而年輕男子很快便平複了心境,回答說:“沒問題,我們很願意配合警方的工作,也希望殺害晚晨的凶手早日落網。”
程小雨態度溫和地伸出右手,約略躬下身子、做出一個邀請的姿勢,沿著來時的軌跡,領兩位家屬走向電梯間,乘坐升降機回到了4樓重案組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裏。
一陣簡單的問話以後,年輕男子低沉著聲音開口,娓娓道來事件的前因後果。
他名喚徐力行,乃是死者傅晚晨的表兄。徐家與傅家原出同門,他的父親徐運隆與傅晚晨的生父傅榮昌是同一位祖父膝下的孫輩,互為表兄弟,少時常有往來,關係不差。兩人的父母共同創立“傅昌隆”企業,設有兩家分店,一家位於內地,一家地處香港;在老人們勤勞的打理下,企業生意逐漸興隆,遠近馳名。
傅榮昌在父親過世後,欲與表兄徐運隆商討合作事宜,故而特地攜家帶口遷往特區。徐運隆卻矢口否認彼此的關係,以兩地企業隻是恰好同名、實際毫無瓜葛為由斷然拒絕往來,更向發出命令,禁止傅家任何人進入香港“傅昌隆”工作,致使傅氏戚泠慘淡,兩家從此決裂。
傅榮昌憑借一己之力白手起家,在妻兒的協助下,紮根香港、做起了與徐家相似的生意,披星戴月、廢寢忘食,經過許多年的努力終於稍有小成;而徐氏企業的勢力卻隨著時日的推移則愈發雄厚,遠遠超過傅家數十倍。漫長的歲月過去,矛盾始終未能緩和,又逢傅家大兒耀宗橫刀奪愛,迎娶了徐家長子力進的女友高娉婷為妻,徐傅兩家關係急劇惡化,幾乎是勢同水火,傅榮昌與徐運隆發誓彼此老死不相往來。
豈料事與願違,上天常常跟人們開大大小小的玩笑,人們越想撇清關係,就越發如絲線般剪不斷、理還亂。傅耀宗與高娉婷婚後不久,傅家寵女晚晨竟與徐家小兒力行相戀。年輕人雖親情濃厚,卻自有獨立思想,對父輩之間的恩怨甚感淡薄,是以拋開雜念,從互生情愫到好感倍增,漸漸醞釀得年久愈濃,以至如膠似漆不可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