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的事,和願望的不多,遺憾的無數,噩耗總比喜訊傳的快。
厲君玉即將缺席的消息很快街巷遍聞,無數追隨者們慨歎深重,也有人說,習武遠比聚會重要,武學修為遠比榮譽珍貴。雖然多少帶著點酸葡萄心理,卻並無人較真反駁。
然而他們並不知曉,厲君玉在收到邀請的那天,下了修習課便回到住處,翻箱倒櫃地整理衣物,開始搭配起武林會的穿著。她斟酌半晌,始終在選擇,自己出席長安年會時,是穿披風還是長襖,是戴瓔珞還是墜喜,披風用子母扣還是係帶,頭飾用點翠還是琉璃、燒藍還是墜珠,鞋子穿布鞋還是皮靴、平底還是高跟……她甚至考慮起長安的天氣,入冬或有小雪,卻不及漠北大吧,或者室內得爐子供暖,都不必用襖子,單衫也能堅持。
他們也不知曉,厲君玉花好了幾日研究路線,從漠北苦寒之地,到長安繁華城郭,究竟是騎馬還是坐車,究竟是走野外還是穿城市,怎樣才能最快,輾轉最少……
他們更不知曉,厲君玉打聽了數次,終於打聽到附近的驛站。為了趕上一日隻有一批同時出發往帝都長安方向而去的八百裏快騎,她早早地聯係好驛丞和巡檢,求得今日乘上寶馬的機會。習武同伴的住所都在大漠深處,為了這一趟出發,厲君玉整理罷細軟,尚未拂曉已經出發,借著星火點點,獨自提著小箱施展輕功,馬不停蹄。
隻可惜這些終究都蹉跎了。當她趕到驛站,隻看到棕色駿馬準時離開的身影。隻差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她錯過了唯一的一次機會。
明明數翻折騰卻最終落空,心裏難過的要命,她卻收拾好心情,雲淡風輕地告知蘭世華不能前往的消息。
而蘭世華,明明百般失望,鬱結於內,卻也平伏了波瀾,古井無波地回應了她的語言。
漠北風沙四野,長安卻綠樹依舊,仿佛在用不同的景致來照應身在其中人的心境。
厲君玉在大雪將鞋子徹底浸透之前回到了住處。當她將通訊儀掏出打算收好的時候,見到了新送來的一行文字。
“想吃什麼告訴我們,別委屈了自己。”
四圍突然靜的可怕,空氣中難以言說的的情緒浸潤成調,久久不散。
曾有異國騷客寫過雜文,其中記載了一個故事:貧寒人家的慶祝日,公子為了夫人當了家傳至寶,換來一支精美的發飾,娘子卻為了相公賣掉一頭烏發,買了一條配得上傳家寶的鏈子。
曾有善感者讀畢故事,歎道:兩個都一樣!
正如漠北的黃沙與長安的燈火,自己有了難過不肯向對方訴苦,但見對方受難卻連跑帶顛地撲過去想要拍住沉底。
是誰在吟著古老的詩句: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他們明明從不曾牽著彼此的手,說出動聽的海誓山盟。
日薄西山,夜幕逐漸降臨。在國度的兩端,厲君玉的臉上掛著笑容,蘭世華撅著嘴做了個鬼臉。
是不是,當你不知道我其實什麼都知道,於是遺憾之中也能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