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的杭南小鎮,處處透著生機。冬去春來,萬物複蘇,似乎就連曾經冰凍的心,也開始瓦解融化了呢。
街邊酒肆裏,嶽小古將手裏的大刀擲到小方桌上,伴著沉沉的一聲悶響,一下子坐到木質長凳上。
掌櫃和店小二隻是分神多望了他一眼,又立即投入到手底的工作中,仿佛這個盛名四海的俠客,與普通人並沒有什麼兩樣。
無怪矣,這酒肆地處江南繁華地帶,迎來送往的許多是名人大師,見得多了,自然也就水波不驚了。
“你小子皮長硬了,這麼久不聯係我,一聯係就敲我竹杠。”
蘭世華對著久違了的好友,仍舊是那副淡然的模樣,不慍不怒地語速如常:“好像是你主動說要請客,我才赴約的。怎麼樣,最近刀練得可好?”
“還行吧。你呢?小日子好象過的不錯,就是又瘦了。”嶽小古仔細地打量一番,“怎麼,新導師虐待動物,所以把你整成這個樣子?”
聰慧如蘭世華,怎會聽不懂小古將他比作動物的調侃。然而他沒有反口,隻是低下頭去扒店小二剛送上來的白米飯,口齒不清地說:“不是每個導師都能像以前師父那麼可愛,也不是每次修習環境都能像巴蜀論劍大會那般融洽。”
嶽小古拍了拍他的肩膀:“誒,你別這樣,端著碗就猛吃,像餓了十八年一樣。”他搖搖頭,感慨頗深地說,“看來你的現任導師真的有虐待動物的傾向啊~~所以這就是你打算自己主辦武林大會,自己來決定合作導師和挑選參賽選手的原因?”
蘭世華停了手中的雙箸,赫然抬頭,輕呼出一口氣,啞然失笑道:“當然不是這個原因了。也沒有武林大會那麼高級別,隻是一次小小的武藝切磋會罷了,有沒有高手肯賞臉還是個問題。至於為什麼操心籌辦,隻是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帶給大家一次的視覺盛宴,也為自己提供方便罷了。我既是參賽者之一,也期待遇上好的師父願意付出時間精力來提點。”
一段話說的在情在理,饒是好兄弟嶽小古也不再調侃,隻是若有所思。大約數滴更漏的時間,他迅速地整理了思緒,方開口問道:“搭檔的人選,你可有意向?”
蘭世華目光怪異地望著他,語氣中有著小小的質疑:“你不會是想毛遂自薦,與我來一場分桃斷袖之事吧?我可沒有龍陽之癖。”
嶽小古看著他略帶忐忑又一本正經的模樣,忍俊不禁:“你想到哪裏去了?白糖兄,就算你想與我斷袖,我還不想破壞在大眾眼裏英明偉岸的形象呢。我是指,女性……”說到這裏,他的目光亮了起來,“某個沒心沒肺的笑仙,可是做過我的專屬搭檔了,你在這方麵終究略輸一籌了啊。”
蘭世華並未在意他自得的模樣,隻是淺淺地歎息,深深地蹙眉:“她如今那麼優秀,自然是門庭若市,簡譜刀法送若流水,排起隊來能從西蜀的蓉城綿延到帝都長安,在餘杭轉個彎,又如何輪到我這種小型武會……”
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具有幽默性。嶽小古睜圓了雙目,語帶驚訝地問:“你老兄不會不知道吧?厲姑娘自去年臘月就息武,到如今根本沒有接任何秘籍,甚至今年內所有慕名而去的比試會籌辦者都被她拒絕了。”
蘭世華不置可否,隻是一瞬不瞬地望著他,怔愣如一尊佛像。
嶽小古見他此狀,低低地呢喃一聲:“怪不得,那個丫頭以前說你是一尊實心雕塑。”
那個丫頭,楊小珊。她曾在巴蜀論劍大會後傾心於嶽小古,兩人真誠的交付了彼此的心,那段戀情又在無法調和的矛盾中無疾而終。
如同他們那時所修習的“相忘流光”拳法一般,招式雖似輕快活潑,卻在最後幾式徒然轉向,變得低沉穩重。據說,那套武術也有一個綿長而深情的故事,神樹之實的化身與凡人相戀,凡人卻為拯救蒼生犧牲了自己。
比之女媧後人和道長的隔山相望不相見,生離與死別,究竟哪個更令人唏噓惆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