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七、枝頭花落未成蔭(1 / 2)

錯過就是,你來的時候我不在,當我趕至,你已離開。

神女並不一定要等到海枯石爛之後才懂得轉身。襄王到時,想尋覓的足跡已被風沙掩埋,無從探得究竟。

這時候,蘭世華已經因為那套出神入化的“此生不換”劍法,躋身為“江湖四俠”之一。

江湖四俠是多高的榮譽?對於這個問題,蘭世華真的一點都不願費神去考慮。他從不在乎這些虛名,隻想讓大家看到他在武學上的努力。所以間或提及這個稱號,他憶起的卻是風中彌散的笑容,幻化出一張熟悉的臉,還有一句前俯後仰裏擠出的話:“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你很好笑。”

他是一個太過嚴肅的人,不愛笑,不慣玩笑,也不中意別人尺度過大的調侃。隻是那次酒窖口誤引致的滿地打滾,卻似乎違背了他的本性,彷如太虛幻境的另一個自己。

這些永遠的永遠,與江湖無關,甚至與武藝也無關,隻是放於他的心頭,在沒有收到生日祝福的來年——壬辰年裏,凝結成冰。

壬辰年,厲君玉依舊活潑,笑則淋漓,氣則傾瀉,歌來忘機杼,劍舞天地寬。她的身上從來有一種明朗的氣息,有時候隻要一個見牙不見眼的動作,就能澆滅無知的人們對她的嘲笑。

然而,不知從何時起,周圍的人發現她變了。變得沉穩、大氣,卻仿佛缺少了慣有的一點靈動。她會努力地接受新的武譜,奮發修習,著裝愈發清素,手上的那柄格子劍似乎也已沾染了颯然的氣息。快時,那劍就是身體裏流淌奔湧而出的熱血。然而,她的劍有時又會比每一個人都慢,一劍緩緩刺出,無招無式,甚至都無跡可尋。

無跡可尋。在炙熱的陽光下,無端被西風誤的消息也不脛而走,無跡可尋。

簡單如厲君玉,也無可避免地站在那個叫做江湖的地方,那個多少人膜拜向往的地方。那個地方熙來攘往,卻幾多揣摩肚腸。她本安於自己的步伐隨緣是到,想著甩開虛妄的期冀,靜靜守護身邊實在的懷抱,卻不料,依舊被狠心拋下。

何澤,那個名字與五行皆屬水的男子,果然薄幸如流水,不是良人。

世間流傳著無數負心郎的故事,譬如張生之於崔鶯鶯,李甲之於杜十娘。

兩個人的追逐,誰付出多一些,總是先輸。厲君玉不願再去計較付出幾多,損失幾多,逝者已矣,又何必再因細數的流年,弄糟本已千瘡百孔的心?

“我早說過,小玉若要嫁人,不可能嫁給何澤,隻能嫁給蘭兒。”說話的是中年婦人,風韻猶存,威嚴地坐於庭中,“看吧,如今你心意一也,那男子卻如此薄情寡性。當初若不曾選他,又何須自討苦吃?”

厲君玉依偎在她的腳下,眼裏噙著欲滴的淚花。“娘啊,華兄他已經與公孫家的靖雲小姐互生愛慕了,您又何必如此為難女兒呢?”

婦人淺淺地蹙眉,深深地歎息:“小玉,並非為娘為難,隻因你那隻紫釵乃是上環釵,一旦接受了他人的饋贈,便當是應許了他人的婚約。”

厲君玉大惑不解,反問道:“若是上環釵,當年的店家怎麼會拿出來賣呢?既然已成買賣,釵早就失卻了它本來的意味,不是嗎?”

婦人在心裏長長地糾結,終於開口,語重心長地教導:“小玉,你雖幼年喪父,卻是出自有教養的門庭,紫釵之責,他人可拋,你卻不能因此背棄。”

如若借了紫釵的意義,與蘭世華相依乃是理所當然。然而厲君玉卻不願因世俗的捆綁才換來虛假的倚靠,她堅信水到渠成,才是最自然的方式。

再長的路途,細步緩行,也能一步一步地走到終點;再短的旅程,不曾邁開雙腿,也始終無法到達末端。

古人雲: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誠不我欺。

厲君玉並非不懂得這個經典的道理,隻是,並不知曉蘭世華已與公孫靖雲分道揚鑣的她,已經不肯再主動出擊,打擾別人的生活。

她把玉簪折斷的時候,隻是笑著解釋,因為新近練的這套劍法節奏太快、招式太過淩厲,青絲會銳減其芒,故而拆了香笄,斷了烏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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