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濤遠策封宗政芪為閩郡王,要求南閩解除對武陵山的封鎖,支持百夷族人侵入越郡南部。百夷一族雖然知道宗政芪與傅濤遠都未安什麼好心,卻也知道這是百夷族人走下武陵山獲得山下土地的惟一良機,在獲得南閩方麵有關武備與糧草支援的保證之後,三萬百夷戰士悍然進入越郡南部的清江府,有效牽製舊朝在越郡的兵力。然而三年之後,越郡祝、樊兩氏歸附新朝,南閩世家又封鎖武陵山南麓,截斷百夷一族的武器與糧草供應,再度與越郡世家聯手封鎖、鎮壓百夷一族。百夷一族不甘心放棄清江府,與越郡世家進行了場長達數十年艱苦卓絕的鬥爭,戰爭結束之時,隻剩三分之一不到的族眾被迫退到武陵山中。
在宗政氏割據南閩之後,成渝郡的兩家大族渝州巫氏與蓉城駱氏分別出兵封鎖東麵的江水水道與北麵的山地穀道,“成渝居江水之上遊,地形如盆,四圍俱是崇山峻嶺。江水之三峽,其與東之荊襄、南平之相通;嘉江河穀,其與漢中之往來。”巫駱兩家沒有態度鮮明的選擇哪一家歸附,而是利用成渝郡的有利地形,將成渝郡從中州分割開來。
如陳規所料,傅濤遠一時間無力徹底將元氏消滅,在漢水北岸集結數萬精兵,將南平的兵力也吸引到荊襄郡來,暗中扶植青州、東海、永寧、越郡等地的世家勢力。以授予軍政大權割據地方為條件,分化之。東海郡宛陵陳氏、雍揚梅氏、泰如席氏;永寧郡清河李氏、南陽符氏、江津宰父氏、儀興張氏;越郡吳州祝氏、餘杭樊氏都有割據地方的野心。南平大軍主力都被吸引到荊襄郡漢水流域,對地方的控製力減到極弱,即使沒有傅濤遠出來教唆,這些世家也會趁機將地方上的軍政大權攬在手裏。
天啟朝進入第四個年頭,北地四郡的經濟民生才稍稍恢複過來。傅濤遠籌劃數年的南征大計,終於在新朝四年的初秋季節成為事實。
南征大軍分成東西兩路,荀逸塵、狄襄率領五萬東路軍從汴州出發,沿津水南下,直指永寧郡清河府;傅濤遠親率六萬兵馬,從西京出發,越過武川,與駐守漢水北岸的霍明臣所部六萬大軍彙合。
新朝四年十月六日,青州郡守、兵馬都統司都尉將軍伊撮微率領四萬青州郡兵宣布脫離臨湘內廷,向天啟皇朝稱臣。東海、越郡、永寧各地世家紛紛率領當地駐軍宣布脫離臨湘內廷,向天啟稱臣。新附之地合兵十三萬,並入東路軍,統歸荀逸塵、狄襄統領,渡過江水,進入南平郡東部的荊郡。
東路軍合力近二十萬之眾,一月時間攻克荊郡北部十一邑,從豫章進逼臨湘。容雪秋被迫從襄陽撤兵,回援臨湘。
留下阻截的兵馬未能有效遏止傅濤遠親自率領的西路軍,連連被擊潰後,容雪秋率領大軍還不及全部渡過江去,在荊州與江陵之間被傅濤遠追上。
南平初戰即敗,留在江水北岸的五萬兵馬,隻有半數逃入江陵城中。容雪秋無暇顧及江水北岸的戰局,率領渡過江去的六萬兵馬,沿湘水而上,在臨湘城東金盆嶺東麓擊潰先期進逼臨湘的十萬東路軍,隨後趁勝追擊,將東路軍悉數驅逐出南平郡境。
傅濤遠集結十萬兵力攻江陵,十日乃下。
此時,十四萬東路軍在荊郡西境豫章、江州等地集結,窺視南平東線,傅濤遠親自率領十萬精兵駐在荊州,隔江相望南平。
容雪秋在南平仍有十二萬兵馬,但是誰都看得出來,隻要傅濤遠親率十萬精兵渡過江去,便是舊朝元氏覆滅之時。
傅濤遠立在江陵水關城樓之上,望著滔滔東逝的江水,胸臆間豪氣升騰,戟反映城下流水,說道:“千年前,明濯大帝南征三苗,建荊州城,百萬雄師投鞭斷流,今日雖無如此盛舉,但我心中豪氣卻不比當年明濯大帝稍弱。”
殿前典校將軍李思訓斂去眼眸裏的笑意,說道:“元氏既滅,皇上揮師出雁門,平呼蘭,征討西陲,四野降服,這功績可比明濯大帝要偉大許多。”
平滅元氏,除去心頭大患,從諸將手中將兵馬收繳上來,重振皇權,然而集結大軍,揮師平滅呼蘭,正是傅濤遠由於已久的心願。傅濤遠讓李思訓說中心事,哈哈大笑。
江水中遊以及漢水流域的船隻都讓容雪秋征去南平,集結在江陵的大軍要渡江水,需從江水下遊征集船隻。雖然隻是時間問題,傅濤遠心裏卻有些焦急,籌劃數年,再等數月卻讓人有些急不可耐。
傅濤遠嘴角上牽,露出自嘲似的一笑,稍稍整理衣甲,望登城道走去,回頭望了李思訓一眼,說道:“我巡檢東城時,遇見有人侵犯民戶,讓人拘押起來,你將那人領來,我倒要問問何人敢罔顧我的軍令?”說罷,拾階下了水關城樓,兩名扈從緊隨其後,往西城中軍帥府走去。
傅濤遠返回帥府,卻不料會在防衛最嚴密的帥府遇刺身亡。刺客是一名疤麵醜漢,致傅濤遠於死地的卻是身邊最信賴的精衛,下手的四名精衛最後都自刎身傷。精衛選自世家高手,傅濤遠臨死終於知道是誰要致自己於死地,躺在地上,指著疤麵醜漢,喘息著說:“你是吳東造……”掙紮著轉過頭望向刎頸而死的四名精衛,說道:“蔡臨涯恨容雪秋入骨,他們四人應是聽從霍明臣、荀逸塵、穀添三人之令吧。天下一統的楔機就在眼前,我卻無法抓住,我好恨啊……”
傅濤遠雙瞳暴突,似要看破世間的迷障,無聲無息的死去。
吳東造輕歎一聲,說道:“即便讓你攻下南平,天下兵權分散於世家手中,說什麼天下一統?到時你與世家爭權,又要興起滔天巨禍,還不如你一人死去,讓中州大地暫時安歇數十年。”嘴裏輕聲說著話,推開門扉,抬頭望向天下的圓月。
吳東造從帥府大堂推門而去,台階下萬箭集羽,有如捧月嶺上空展開黑色大翅的翼風鳥,遮住他眼前的月光,耳邊的風聲卻急了一些。
十一月十六日,傅濤遠於江陵城中遇刺身亡,蔡、荀、穀、霍四家擁立傅濤遠年僅十二歲的幼子傅朝承繼位。新皇登基之日,加封蔡臨涯為北靜郡王,出任幽冀兵馬都督;穀添出任肅川兵馬都督;荀逸塵出任汾郡兵馬都督,霍氏出任荊襄郡兵馬都督。
元氏去帝號,請附新朝,欲與容氏共同割據南平,少帝允之。容雪秋以曾任舊朝天機閣侍詔之職為由,自名天機雪秋,辭謝南平都督之位,隱居嶽麓山,不再理會塵世事務。
世人漸將蒙端、傅鏤塵、天機雪秋並尊為三大宗師。
世家割據之勢乃成,塵世變幻,戰亂無一日或止,好似這巨大的時間之輪都是因為熾烈燃燒的戰火推動,轉眼已是新朝四十六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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