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蛋說：“朱娃說黑天鵝的歌女就是我嫂子，我說不是……”
朱娃說：“喜蛋，打賭，誰輸了到飯店擺一桌。”
二狗說：“賭什麼賭，我的老婆我還能不知道？”
朱娃有些迷惑不解。小聲嘟囔：“我表妹在那裏做服務員，她親口對我說的，難道我聽錯了？”
二狗說：“你們是變著法兒讓我請客吧！這樣吧，這幾天大家也辛苦了，今天出井後我請客，就去黑天鵝喝兩杯，跳跳舞。”
六
黑天鵝咖啡廳
二狗領著他的隊友們找了位子坐下，要了咖啡。
服務員出來說：“下麵請聽馬俊榮小姐點唱的《其實你不懂我的心》。”
二狗緊張地看著，一位姑娘走上台去，一看，不是，他舒了一口氣。
喜蛋對朱娃說：“怎麼樣！今天要不是隊長擋駕，你這客請定了。”
朱娃摸摸後腦勺。
一曲終了，那位小姐走下來，走到男友身邊：“怎麼樣，我這可是為你唱的。”男的深情地吻了女友。
舞曲起。
朱娃說：“咱們跳個舞吧。”
隊長說：“我不會，你們跳，我看。”
喜蛋說：“沒有女伴呀！”
朱娃一把拉起喜蛋說：“那就隻好委屈你了。”
倆人拉拉扯扯下了舞池，喜蛋走女步，還故意搔首弄姿。
有一礦工喊：“太沒勁了，老板，來段迪斯科。”
舞曲一變，燈光立即閃爍起來，隊友們紛紛下了舞池，會跳不會跳的，亂蹦一氣。
這時，於經理出來說：“謝謝大家的光臨，現在，請桂香小姐和我為大家獻上一首《明明白白我的心》。”
桂香飄然而出，亭亭玉立。
二狗愕然。
於經理、桂香唱得是那麼投入。
二狗在下麵如坐針氈，他終於按捺不住，呼地一下站起，要往上衝。被喜蛋一把拉住，拉出了咖啡廳。
二狗家
炕上。
二狗和桂香，倆人背對背，各蓋各的被子，但誰也沒有睡著。
二狗忽地一下坐起來：“這麼大的事，你也不對我說一聲，你眼裏還有我嗎？”
“我本想對你說的，有好幾次都讓你岔開了。我想有機會慢慢對你說。”
“那地方是咱們這種人去的地方嗎？好人也會學壞的。”
“二狗，最初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這段時間我看不是這麼回事。”桂香坐起來，“二狗，你沒發現這幾天我變了嗎？心情好，有精神。”
“變，變！變得更浪更騷了。”二狗呼地躺下，用被子蒙住頭。
桂香氣得淚水湧了出來。
掘進隊辦公室
二狗在泡方便麵吃，書記進來說：“哎，隊長，怎麼不回家呀，和媳婦鬧意見啦！”
二狗端了飯碗氣呼呼往外走。
“哎，你別走哇，咱們喝幾杯。”書記拿出酒瓶小菜。
二人邊喝酒，邊閑聊。
書記說：“兄弟，你的觀念也太守舊了吧，年紀沒我大，這麼封建。我來分析分析你的心理……”
二狗說：“別介，用不著你做我的思想政治工作。”
“你別急嘛，我說對了，獎你三杯酒，要是說得不對，我自罰三杯。這件事表麵上看是個麵子問題，但實質上不是。你是失去了心理平衡。因為她一直由你養活，現在一下子她自己也掙錢了，而且掙的錢並不比你少，在她麵前你沒有了優越感。”
“書記，不是我沒了優越感，而是我們礦工沒了優越感。我怎麼也想不通，現在的事情讓人捉摸不透。我們在井下，一身水、一頭汗地受，我們對國家的貢獻不比做買賣的大？怎麼人家唱幾首歌就比我們掙得多？我就是想不通。”
“改革，難免會出現新問題，這也是正常現象。有些事我也說不清，但有一點我很清楚，你還是趕快回家吧，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
黑天鵝咖啡廳
於經理和桂香前後走出。
於掏出一個紅包說：“這是給你的，600元，不要嫌少。”
桂香推辭道：“這是幹什麼，這個月的工資我已經領了。”
“這是公司的規定，每個月發一次，這是你應得的一份。你來後，咱們店的營業額翻了一番。”
桂香接過紅包，裝進包裏，對於說：“於經理，以後你不要再送我了，這樣影響不好，別人會說閑話的。”
“你不要多心，這麼晚了，我能讓你一個人回嗎？”
“我家那位會在半路上接我的。”
“別編了，二狗已經有半個多月沒回家了吧。”
桂香沉默不語，二人相跟著走了一段路。
桂香懇切地說：“請你不要再送了，真的。”
於默默地看著桂香的身影融入夜色，目光裏流露出愛戀的神色。
井下車場
工人們在等電車進工作麵。
有兩個青年工人在議論：“黑天鵝那個小媳婦真漂亮，嗓子那個甜喲，能把你的心都唱化了。”
“你不知道吧，她還是個渾源女子呢！”
“我說呢，臉皮兒怎麼那麼嫩，牙怎麼那麼白。”
“還有一點你沒說。”倆人會意一笑，同時說，“一掐肯定會出水兒。”
在一旁的二狗冷不丁操起鐵鍬，朝那兩個青年坐的電車頂敲，震得他們跳了起來。
他們看著遠去的二狗罵道：“神經病。”
礦山小路。夜
又是一個歸家的夜晚。桂香一人在馬路上走，迎麵來了幾個搖搖晃晃醉酒的人。
“這不是黑天鵝的歌手嗎？”
“來，來，咱們交個朋友吧。”
“無聊。”桂香躲閃後退。
這時，一直尾隨護送的於經理緊趕幾步，把桂香護在身後。
“嘿嘿，英雄救美。”
“走開，少管閑事。”
“這是我的職員，我怎麼不管？”
雙方扭打起來，其中一個醉鬼把酒瓶砸在於的頭上，頓時，血流了下來。
醉酒者嚇得掉頭而逃。
醫院。病房
病床上，頭纏繃帶的於。
旁邊坐著桂香。
桂香：“於經理，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於止住她的話，說：“什麼也不用說。”
他抓住了桂香的手，桂香抽了一下，沒抽出，麵紅耳赤地說：“小於，別這樣。”
“桂香，我喜歡你，真的，有句話已壓在我心裏很久了，沒有這麼一個機會，我還難說出口呢！”
“請千萬別這樣說，我大你好幾歲，一直把你當弟弟看，當經理看，你可千萬不要有別的想法。”
於笑了，說：“看把你嚇的，我也沒說別的，我隻是喜歡嘛！”停了一會兒，他又說，“你現在就給二狗打個電話吧，別讓他為你擔心。”
二狗家
二狗坐在地上的木板凳上，抽著煙，桂香坐在炕上織毛衣。
“二狗，你可真能沉得住氣，一個月不回家，是不是外麵有夥計啦！”
“咋啦，就興你和男人唱歌，不許我也自由一下？”
“你——”不小心，線團滾下來，正滾在二狗腳下。
二狗拾起來，正要遞過去，被桂香一把奪過來：“我不用你管，你關心你那夥計去吧。”
二狗說：“我跟你開玩笑呢，別說一個月，就是一年我也熬過，這幾年咱也練出道行來了。”
桂香深情注視著二狗，眼淚止不住流下來。
“二狗，我也想了，要不，我不幹了，還是在家待著吧，省得多事，你也不高興。”
“真的？”
“真的。”
二狗點了一下桂香的鼻子，說：“什麼真的呀，說話底氣不足，一聽就是假的。桂香，這幾天我也想通了，也許真的是我錯怪了你。你幹吧，隻要你覺得好，我沒意見。”
“真的？”
“真的。你也是為繁榮咱們礦山文化作貢獻呀！”
桂香嗔怪地打了一下二狗，順勢倒在丈夫懷裏。
黑天鵝咖啡廳
二狗坐在一旁，桂香讓服務員送上咖啡。
桂香走上台，落落大方地說：“以往我給大家唱歌。今天，我要特意為我的愛人唱一首歌。”
桂香唱的是家鄉民歌，沒有伴奏。
二狗聽得入神，回憶起他們的初戀。
歌聲中出現回憶的畫麵。
村邊小河旁，倆人都背靠一棵樹坐著，白雲悠悠，流水潺潺，桂香折一隻紙船，放在水裏，任其漂去。
月夜。二狗在桂香窗下學了幾聲狗叫。桂香從窗戶探出頭來。不一會兒，桂香溜出大門，門裏桂香媽喊：“桂香，去哪兒呀？”桂香答：“去二嬸家。”
鋤地累了，二狗在樹下睡覺，桂香用草棍兒逗他。二狗以為是蚊蠅，揮之不去，醒來，見是桂香，起身就追。
二狗又要回礦了，桂香一直把他送至村口，一直看著二狗消失在山梁後麵。
七
〔畫外音〕（大意）歲月就這樣悄悄從身邊流過去了。二狗已經做了區長，桂香自己開了餐館，他們有了自己的孩子，日子越過越紅火。
配以如下畫麵：
礦山全景。
旭日從巍峨的井架旁冉冉升起……
現代化綜采工作麵……
滿載烏金的火車疾駛而過，奔向遠方……
礦山特有的日常生活場景。
春節，秧歌、高蹺、彩燈……
井口，下井、升井的礦工和為礦工服務的礦嫂……
畫麵中依稀可見二狗和他的弟兄們，可見桂香和她的兒子，可見今非昔比的黑天鵝文化活動中心，可見桂香的臨街餐館……
1992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