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太陽剛剛升起來。
二狗進門，困倦地倒在炕上。
桂香忙過來打招呼：“二狗，先吃飯，吃了飯再睡。”
二狗一動不動。
桂香拿過毛巾，給二狗擦臉。二狗這才醒過來，他坐起身，隻喝了半碗稀飯，就又躺下了。
桂香坐在炕沿，對二狗說：“二狗，和你說件事。”
二狗眼澀得睜不開，嘴裏嘟囔著：“什麼事？”
桂香低了頭說：“快過年了，街道上組織春節文藝活動，叫家屬排演節目，給礦工演出，歐大娘讓我去，我想，反正在家也是閑待著……”
傳來鼾聲，桂香抬頭，見二狗早已睡熟。
桂香拿過被子給二狗蓋好。
居委會辦公室
向陽居委會的牌子。
屋裏，七八個女人圍在一起，嘰嘰喳喳，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她們有的織毛衣，有的嗑瓜子。主任拍手，讓大家靜下來，說：“姐妹們，快過年了，街道上派下任務，讓咱們居委會出兩個文藝節目。我請文工團的小劉寫了一個小品，我們再排一個《六大嫂講安全》，這也就齊活了。從今天開始，讓劉老師教我們排練節目。”
劉老師說：“我寫的小品叫《接站》，人物隻有兩個，一男一女，咱們先把演員定下來。”
有人說：“沒有男演員。”
劉老師說：“這我已經想到了，沒有男的，可以女扮男裝，我看臘梅就挺合適，去年春節她扮劃旱船的艄公，我看就不錯。女的誰演合適？”
大家推推讓讓，亂作一團。這時，有個女人說：“讓桂香演吧，在鄉裏她上過台。”
另一個女人說：“看人家那長相，那身段，沒問題。”
桂香被眾人推出來。
劉老師說：“那好，先試一試。我們分成兩組，六大嫂到隔壁屋子，你們倆就留在這兒。”
那間房子是居委會辦公室。
劉老師正在導演節目。
臘梅已是小夥子裝扮，桂香也裝扮成農村婦女模樣。一個站牌，臘梅正在焦急地等待著，不時看看腕上的手表。一輛意想中的汽車開過來，停住，走下許多人，但沒有“他”要接的人，失望。又一輛駛過，依然沒有。
桂香上，她左顧右盼，見到臘梅，大喊：“大柱！”
臘梅扭頸回頭，見是妻子，驚問：“下了火車，你是走來的？”
桂香大大咧咧的樣子，說：“嗯，不遠，沒用兩個小時就走到了。”
“公共汽車、中巴汽車那麼多，你為什麼不坐呢？”
“不就是為給你省倆錢嘛。”
“真是我的好老婆。”臘梅做擁抱狀，桂香不好意思，把臘梅推到一邊。
劉老師喊：“停！”啟發開導桂香，“要大方一點兒嘛，現在是改革開放的年代，不要扭扭捏捏。”
臘梅、桂香又繼續做動作，還是不行。劉老師有些生氣：“哎呀！桂香你怕什麼，她不是男的，是女的，女的抱一下有什麼難的。”繼而又進一步啟發，“你要想，你的丈夫長年不回家，你從農村來到礦上看他，久別重逢，見的第一麵，你是不是特別想親熱一下？”
桂香說：“這是在家裏關起門來做的事情，怎麼能在大馬路上……”
二狗家
桂香在等丈夫回來。
她仍在練習自己的角色。
（幻覺）二狗進門，桂香迎上去，念台詞：“大柱，我好想你喲！”上去擁抱，摟住二狗的脖頸，在臉上吻了一口。
二狗一副驚詫的樣子。
〔幻覺畢〕
桂香羞得捂住雙頰，繼而神色黯然。她鋪開被褥，拉滅燈，自己孤伶伶地鑽進被窩。
五
礦山夜景
春節已到，家家戶戶張燈結彩，鳴放鞭炮。
職工食堂
礦工們正在吃招待飯，場麵盛大，顯出大企業的氣勢。
礦長、黨委書記挨桌給大家敬酒。走到二狗這一桌，礦長說：“春節到了，家家戶戶團圓，你們仍堅守在崗位上，在這裏，我道一聲：弟兄們辛苦了。”
礦工們熱烈鼓掌。
井口
臨時搭起棚子和舞台。
橫幅：臥金灣煤礦春節文藝晚會。
台上，正在表演節目。
台下，黑壓壓的坐著礦工。
報幕員說：“接下來請大家欣賞小品《接站》，由向陽居委會演出。”
臘梅、桂香上台表演。
在人群外圍，站著一個小夥子，他正出神地看著台上的桂香。其中，桂香有一段唱，唱罷，小夥子竟忘情地鼓起掌來，引來許多詫異的目光。
他就是黑天鵝咖啡廳的於經理。
二狗家
居委會主任正在和桂香說著什麼。
主任說：“人家於經理找了我兩次了，你總得給個回話。”
“那種地方，我不去。”
“哎呀，怕啥，隻是讓你去試一試，不行就回來嘛！”
桂香被居委會主任糾纏得無奈，隻好說：“那你陪我去！”
主任忙點頭：“行！行！”
黑天鵝咖啡廳
居委會主任招呼桂香：“來，進來呀！”
桂香猶猶豫豫地邁進門檻。
白天，沒有客人，服務員正在整理桌子、餐具。
咖啡廳裝潢豪華。桂香左顧右盼，不料被什麼絆了一下，差點兒摔倒。
幾個服務員捂嘴竊笑。
經理室
於經理見桂香和主任進來，忙起身讓座。
於說：“先試一周，前三天請個老師訓練，後三天試唱。如果能行，就簽一份合同。工資，每月三百元，獎金，看效益另發，你看怎樣？”
桂香：“我怕唱不好，先試試吧！”
於經理：“我相信我的眼力，你不要有顧慮就行。”
黑天鵝咖啡廳
晚，桂香正式上台，經過一番修飾，光彩照人。
一名服務員介紹說：“這是我廳新邀請的鄉村歌手桂香小姐。嗓音清純甜美……”
桂香麵帶羞澀，但很投入。她唱的是一首礦工妻子在夜晚思念丈夫的歌。
歌畢，在座都鼓掌歡迎。
桂香一舉獲得成功。
於經理在一邊，雙手交叉在胸前，滿意地頻頻點頭。
黑天鵝咖啡廳，夜景
桂香走出咖啡廳，很興奮的樣子。
於經理從後麵趕上來說：“來，太晚了，我送你回家。”
於把摩托車騎過來，桂香像自行車帶人那樣從一側坐上去。於回頭見狀，說：“這樣不行，像我這樣，騎上來，抱住我的腰。”
桂香從車上跳下來說：“還是我自己走回去吧！”
於無奈，說：“好！好！你想怎麼坐就怎麼坐吧。”
桂香重又側坐上去，於說：“事情就這樣定了，明天就把合同簽了。”
桂香說：“今晚我得和我家那個商量商量。”
於說：“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嘛！商量也行，可要有主見喲！”
於用腳一踹，加油。車猛地向前衝去。
桂香不由得一下子抱住了於經理的腰。
二狗家
兩口子正在吃飯。
桂香幾次欲言又止。二狗看出來了，就問：“你有心事？”
桂香終於拿定主意，說：“二狗，和你商量點兒事兒。”
“有事兒就說吧，老夫老妻的，還這樣扭扭捏捏。”
“你在單位裏忙，我一人悶在家裏，日子一天天白白浪費，我想出去找點兒事做，也增加一點兒收入。”
“你不說我倒忘了。咱們村裏的保成你記得嗎？我的同學。你咋會不記得，戴眼鏡的那個。現在礦工資科做事，那天說到你，說要給你找份活幹呢。”
“什麼活？”
“到選煤樓揀矸石。”
“什麼叫揀矸石？”
“煤從井下通過皮帶拉到井上，上了選煤樓，煤裏不全是煤，還會有石頭。這種石頭就叫矸石。揀矸石就是找人坐在皮帶兩邊，從煤裏麵把石頭挑出來。”看桂香麵有難色，二狗說：“其實不去也罷，那活又髒又累，在家看看書，給我做做飯，也好，有我這點錢就夠咱花了。”
桂香不置可否，開始收拾碗筷，催促丈夫：“快點兒睡吧，晚上還要盯夜班呢。”
井口燈房
正是交接班時間，燈房顯得格外忙碌。
二狗把燈牌扔進窗口，遲遲不見燈出來，他低了頭順窗口看進去，見一女工正朝他笑，說：“噢，原來是二丫呀，快把燈給我。”
“喲，看把你嚇的，怕老婆知道讓你跪搓板呀！”
二狗也開玩笑：“怎麼，二丫，是不是對我有點兒意思，咱們搭個夥計怎麼樣？下了班等我，我們去東山頭那塊高粱地……”
二丫一聽這話，馬上把臉沉下來，把礦燈扔了出來：“去！又搖上尾巴了。”
井下
二狗分配完工作後，就到開掘進機的喜蛋身邊：“怎麼樣，機器還順利吧。”
“沒問題，它和咱們有感情哩。”停一會兒，喜蛋又說，“隊長，聽說黑天鵝咖啡廳新雇了一個歌手，歌唱得好，長得和嫂子還有點兒像呢。”
“是嗎，你操這心幹嘛，這不是咱們的事，你好好開你的掘進機就行了。”
黑天鵝咖啡廳
桂香在唱歌。
廳裏，對對情侶翩翩起舞。
桂香的裝束與上次相比已有所變化，衣著更講究，表情也更加自如大方了。
井口
礦工們在休息，圍在一起爭論著什麼。
二狗走過來。
一工人說：“隊長來了，你們誰也不要爭，問一下不就清楚了。”
二狗說：“什麼事，這麼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