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妃咬著嘴唇,看向殿內的宮人和宦官,握緊胸口,一股鬱氣久久不散,逼紅了雙眼,傷心竟比剛剛多了十倍。
朱高熾坐在圓凳上,垂著頭,對妻子和兒子的話置若罔聞。
侯顯匆匆離開,又匆匆折返。
內官監自監丞少監以下,已然忙碌起來。
錦衣衛北鎮撫司燈火通明,楊鐸高踞首位,身後一副猛虎下山圖,幾-欲-噬-人。
燈光映襯下,大紅的錦衣似浸出鮮血,俊美的麵容染上冰冷的妖異。
“天子的意思,眾位可都知道了?”單手撫過腰間金牌,楊鐸冷聲道,“要是誰敢在這個時候出岔子,縮手縮腳,南鎮撫司的弟兄可不是擺設!”
聲音不見多高,話中的冷意卻讓眾人膽寒。
紀綱站在右列第三位,先他人出列,抱拳道:“請指揮放下,卑職等定當竭盡全力!”
“光是盡力還不夠,必須將事情辦好,諸位可明白?”
“是!卑職等明白!”
北鎮撫司大堂中,錦衣衛指揮同知,指揮僉事,校尉,千戶等齊聲應諾。
傾盆大雨中,錦衣衛北鎮撫司大門敞開,一隊隊腰挎繡春刀,手持火把的錦衣衛從門內列隊而出。隨著帶隊軍官的號令,向不同方向飛馳而去。
皮靴踩在青石路麵上,濺起一片水花。
閃電撕破天空,京城之內,一片肅殺。
寅時末,徐皇後終於醒了。
確認徐皇後暫時度過大厄,眾位太醫再次診脈,重新開了藥方。
事到如今,一點差錯都不能出。
太醫們幹脆-擼-起袖子,替代宮人為皇後親自熬藥。
“藥渣一定要留著。還有皇後之前服用的湯藥,留下的藥渣要全部查看。”
趙院判不敢斷言,一定是徐皇後服用的湯藥出了問題。但他可以肯定,如果徐皇後的膳食和湯藥都是按照太醫的叮囑,即使氣急攻心,也不會如此危險。
“此事必須詳查。”
得知趙院判的推斷,太醫院上下頓時同仇敵愾。
如果徐皇後無法醒來,固然氣昏了皇後的始作俑者無法脫罪,太醫院也要背上黑鍋。
一直為皇後調養身體,就調養成這個樣子?
挨頓板子是輕的,流放充軍也是好的,如果被抄家砍頭禍及全族,冤不冤?
“此事當稟報陛下!”
“不妥,皇後剛醒,還是先查過藥渣,再請出皇後起居注為好。”
“藥渣不要送到太醫院,如果真是湯藥有問題,難保不會被動手腳。”
“對,就在坤寧宮查看。”
“抓藥,熬藥,保存藥渣,還有哪處是疏漏的?”
“還有送藥之人,一定要查個明白。”
“對!”
太醫們議定,開始分頭行動。
宮內診脈用藥,太醫院和各宮都要存檔,藥渣也要保留。
請出皇後起居注需經有司記錄,時間來不及。許太醫和杜太醫先去查看太醫院的記錄,隨即帶著醫士查看藥渣。
趙院判和劉太醫守在寢殿裏,直到皇後服藥之後,確定病情不會再有反複,才將之前的懷疑報知朱棣。
“爾等懷疑皇後的湯藥和膳食出了錯?”
“回陛下,臣等隻為保萬全,並非斷言有宵小心懷歹意,或許隻是……”
“不必說了。”朱棣握著徐皇後的手,為她拉起錦被,“朕準了。太醫院查不出來,還有錦衣衛。誰敢阻攔幹擾,隻管來告訴朕。”
“是。”
徐皇後雖然醒了,精神卻很不好,聽了永樂帝的話,出聲道:“陛下,臣妾自知舊疾難愈,趙院判既道非是斷言,暫且不必勞動錦衣衛,隻讓太醫院查看即可。”
“梓童之意,朕知曉。”朱棣溫聲道,“你且寬心,這件事交給朕。”
結發近三十載,徐皇後已經成了朱棣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正如馬皇後之於朱元璋。
一旦想到發妻要離他而去,天不怕地不怕,敢舉著老爹大旗造侄子反的永樂帝,突然間害怕了。好似一直握在掌心的寶物忽然間碎裂,腦袋裏嗡嗡作響,整個人都空蕩蕩的。
敢對徐皇後生出歹意,無論是誰,千刀萬剮不足以償其罪!
卯時正,群臣早朝,四鼓過後,奉天殿內仍不見皇帝蹤影。
群臣不敢輕動,聯想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被召至宮中,坤寧宮外有大漢將軍和錦衣衛守衛,互相交換著眼色,心中有了答案。
怕是皇後不好了。
“昨夜裏,錦衣衛圍了平王府。”
工部左侍郎的宅邸同京城平王府隻隔了一條街,錦衣衛舉著火把,將平王府四門全部包圍,把平王官屬都給抓了,動靜大得想裝看不見都不行。
“膽大包天!竟敢如此!老夫定要參他一本!”
“王禦史要參誰?”武陽侯徐增壽轉過頭,冷冷一笑,“錦衣衛的駕帖是刑科簽發的,王禦史可要想好了。”
平王是嫡長子,親王爵,平王世子一直受到皇帝皇後喜愛,如果不是天子下旨,誰敢動平王府?
參錦衣衛?是打天子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