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1 / 3)

永樂帝在坤寧宮守了一夜。

期間,徐皇後一度陷入昏迷,籠罩在朱棣周身的怒火幾乎能將人燒成灰燼。首當其衝的,就是趙院判和太醫院的眾位太醫。一邊醫治皇後,一邊提防天子噴火,怎一個慘字了得。

平王一家也沒有出宮,始終在坤寧宮裏守著。

入值文淵閣的楊士奇等人聽聞,都在感歎平王仁孝。

“既嫡且長,仁孝兩全,天子為何……”

“快些住口!”楊士奇連忙攔住楊榮的話,起身看了看仍一片昏暗的窗外,“此事豈是你我能夠輕論。勉仁也想仿效解學士一心修書做學問不成?”

楊士奇的提醒如當頭棒喝。

楊榮肅然了臉色,“是在下孟-浪-了。”

兩人都不再說話,值房內,隻有燈火閃爍。火-星-爆-裂,窗外驟然響起一聲悶雷,預示著一場大雨即將到來。

坤寧宮中,太醫們嚐試了數種方法,藥方開了幾個,皇後的病情始終不見起色。

“皇後殿下若還不醒,恐怕……”

後邊的話沒人敢出口。

此時此刻,哪怕說錯一個字,都會擔上莫大幹係。一個不好,會牽連一家乃至全族的性命。

“若是藥方起效,皇後殿下早該醒了。再用藥,恐對鳳體有傷。”

太醫們心中都在打鼓,湯藥無用,隻能施針。

此事未有先例,施針後,徐皇後仍不醒,整個太醫院都要擔責,一個也跑不了。

“為今之計,隻有施針一途,別無他法。”

最後,是趙院判同前燕王府劉良醫一同麵奏天子,“藥石無效,臣鬥膽,請為皇後殿下施針。”

朱棣坐在榻邊,麵沉似水。

“爾等有幾成把握?”

“回陛下,五成不到。”

趙院判話落,朱棣的目光幾欲噬人。劉太醫也出了一頭的冷汗,暗中埋怨,平日不見趙院判這般魯莽,真是急昏頭了不成?

“五成不到,爾敢為皇後施針?”

“回陛下,若不施針,便是五成的可能都沒有了。”趙院判摘下襆頭,跪地叩拜,“臣不敢欺瞞陛下,皇後殿下鳳體有宿疾,自北平至金陵,一直未能痊愈。調養至今,雖有好轉,然卻戒怒戒急。臣同諸位太醫請脈,殿下乃氣急攻心,引發舊疾,有山崩之勢。藥已無用,隻能施針。”

朱棣怒火更熾,一掌拍在椅子的扶手上,生生將三指粗的木頭拍出了裂紋。

“氣急攻心?”

四個字,帶著漫天的殺氣。

坤寧宮寢殿內的中官宮人瞬間臉色煞白,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竟敢如此!”

朱棣猛然起身,暴怒得像一頭獅子。顧忌著病中的徐皇後,沒有當即發落人,隻叫侯顯清點坤寧宮內眾人,尤其是伺候皇後的宦官和宮人,“皇後醒了便罷,皇後不醒,朕滅爾等九族!”

宦官和宮人們跪在地上,麵無血色,不停的磕頭,卻不敢開口求饒。

天子怒火正熾,誰敢開口,誰第一個倒黴。

趙院判仍在等著朱棣的回答。

劉太醫也明白了趙院判的用意,如果不能救醒皇後,他們都別想活著走出皇宮。與其遮遮掩掩,不如實話實說。心存僥幸,想推脫責任,隻會死得更快。

“朕許爾為皇後施針。”朱棣狠狠咬牙,眼中布滿血絲,聲音低沉,“盡力而為,便是皇後……朕也不會問罪爾等。”

“臣謝陛下隆恩。”

獲得天子準許,趙院判立刻起身。

朱棣讓開榻邊,走到桌旁坐下,看著昏迷不醒的發妻,想起趙院判的話,恨不能將眼前一切毀個幹淨。

“侯顯。”

“奴婢在。”

“鄭和不在,其他人朕信不過,你到內官監走一趟。再叫人去告訴楊鐸,皇後昏倒前,都是誰在伺候皇後,究竟是誰如此膽大包天,給朕查清楚!查不明白,錦衣衛指揮使可以換人了。”

“奴婢遵命。”

侯顯躬身退了出去,吩咐跟來的兩個宦官,“好好伺候著,長著眼珠子不是喘氣用的。”

“是,公公放心。”

寢殿外,平王一家人還在等著。

朱高熾麵色憔悴,是真的憂心。

平王妃哭得雙眼紅腫,看到侯顯,立刻上前,焦急道:“侯公公,母後可醒了?”

“回王妃,尚未。”侯顯腰彎得很低,十足的恭敬,愈發顯得疏離,“奴婢還要到宮外宣旨,您看?”

朱瞻基上前,道:“侯公公先行,母妃隻是過於憂心皇祖母。”

“是,奴婢曉得。”

侯顯向朱瞻基行禮,態度遠比對平王妃更加尊敬。

平王妃眼中閃過一抹怒色,到底沒再上前。

“母妃。”侯顯離開後,朱瞻基站到平王妃麵前,“兒相信您也是盼著皇祖母能醒的。”

“你說什麼?”

“兒說,皇祖母有高皇帝高皇後和中山王庇佑,定然能安泰無恙。”

“世子,我是你的母妃。”

“正因您是我的母妃,兒才會這麼說。”朱瞻基表情冰冷,絲毫不像九歲稚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