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五章:噩夢(1 / 2)

席間有賓客前來敬酒,奉承著說起慕臨:“聽聞二公子不僅天資聰穎還相貌英俊,今日一見果然如此,老爺好福氣。”

實際上慕臨才不過十來歲的年紀,說是天資聰穎也就算了,但相貌還未張開,何來英俊之說?慕言坐在無人注意的角落中抿著苦烈的酒,心中暗自發笑,但在前來敬酒的賓客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慕臨之後,他鑽牛角尖似的嘲諷在漸漸沒了興致。

皎月之下總有星光暗淡,他自我開解道,你早就該習慣類似的忽視。

口中酒濃烈如刀刃,苦澀似黃蓮,慕言沒咽下口,以至於滿麵通紅輕聲咳嗽。

修長白皙的手遞過來一杯茶水,慕言抬頭就看見慕臨的臉,少年怒意未消,神情別扭。

“多謝。”慕言道了聲謝,卻沒有接過遞來的茶水。

宴席散盡之後,慕逍風喝得爛醉如泥,印象中他很少會有這樣喝得爛醉的時候,慕言心想道,站在一側遠遠的看著幾個小廝將醉得走不動道的慕逍風扶上馬車。

夜深風涼,慕言下意識裹緊衣衫。有微風迎麵而來,其中摻雜著慕逍風滿身的酒氣,以及一聲讓慕言以為自己幻聽的,幾不可聞的呢喃。

“江黎?”

夢境中高高築起的圍牆將四麵八方嚴嚴實實環繞住,空氣流通不暢,氣氛壓抑似誰緊緊扼住口鼻,難以呼吸。他瞪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住回廊上寂寂而立的窈窕身影,口中有相思語句,有憤懣語句,流轉周折徘徊在舌尖,最後吐出口時,說出來的卻是質問句:“你為什麼要入我夢境?”

被質問者不言不語,轉眼瞥了他一眼,眼帶輕蔑。

那一眼像是鋒利的刀尖銳的針刺在心上,他猛然暴怒,如受到挑釁的獅子般豎起汗毛,咄咄逼人道:“滾出我的夢境。”

“慕逍風,”她冷冷笑著,削蔥似的指尖指在他的鼻尖上,“該滾的人是你。”

言語方落,腳下的土地便如同天崩地裂一般四分五裂,然後塌陷,下沉。

慕逍風驚叫一聲,想要躲開漸漸張大的地縫,但不知怎的,身體反應變得遲鈍,滯緩,以至於他不能自如邁開步子,他尖叫著,在身體向無盡深淵墜落之前抓住縫隙邊緣一塊鬆動的石頭。

腰間佩劍滑落而下,墜入深淵中,沒有回響,這死寂緊緊揪住慕逍風的心,他繃緊神經輕聲怒罵:“這是何等荒謬的噩夢!”

“荒謬嗎?”不知何時,她已經站在慕逍風上邊,她背著光,精致的皮麵上掛著淺淺的微笑,那明明是溫柔似水的笑意,看在慕逍風眼中,卻如同索命惡鬼的獰笑:“滾開!”

她不說話,寬大的衣袖在冷風中獵獵作響。在慕逍風驚惶的眼神中她半蹲下身子,俯身探出頭來。

她可以清晰看見慕逍風皮麵上細微不可察的表情,與之相對應的是,慕逍風也能看清楚她皮麵上的表情。她的眼睛裏布滿紅色血絲,眼角有類似於幹涸血跡的殘留,慕逍風看著她,突然忘記了呼吸。

“你怎麼變成這副模樣?”

“死的時候就是這副模樣。”頃刻之間她被白色煙霧重重包裹,但很快,那白色的煙霧又被風吹散湮滅而去。

她換了一副模樣,明眸善睞,半撐著下巴看懸在裂縫上的人,巧笑倩兮的模樣一如當年。

慕逍風心知她是來自地獄勾魂索命的厲鬼,是徘徊世間不肯輪回轉世的幽靈,明明知道那是危險的燭火,他卻不由之主的伸出手,像追尋光芒奮不顧身的飛蛾。

巧笑的臉忽然轉換了表情,她獰笑著呲牙,青紫色鋒利的指甲將伸過來的手狠狠抓傷,傷口處血滴滑落而下,滴進他的眼眸中。

在夢境中身體不會有疼痛的感受,可是心口卻隱隱作痛:“你總是個這樣,你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騙子。”

“你總是這樣,你也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偽君子。”她的笑容詭異令人心慌,“你恨我或者惡心我,都已經無所謂了,反正你命不長了。”

慕逍風還沒來得及思索她口中言語蘊含著什麼意思,便被她伸過來的冷如冰霜的手,一把推下無盡深淵。

噩夢戛然而止,宿醉者在清晨破曉時分猛然驚醒,他依靠在床頭,拍著心口處輕聲喘息。腦海中還回放著噩夢的場景,恍惚間她的眉眼變作長子的麵龐,他們長相相似,這也正是他漠視長子的緣由。

喉嚨像是吞下幾斤辣椒般難以忍受,慕逍風咳嗽了兩聲,在清晨的涼意中走下床榻,去給自己倒一杯茶。茶水是涼的,霎時間一種不知何處而來的惱怒在心間升騰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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