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五章:噩夢(2 / 2)

慕逍風想把侍從喊起來,但最後還是沒開口,他按住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旋身坐回床榻上。

腦海中還在重複著不知所以的夢境,或許是因為身子虛弱的緣故,有類似傷感的情緒突兀的占據他整個內心。他皺著眉,一轉眼就能瞧見窗外遙遠的天際,朝日噴薄而出。

記憶中同樣是這樣一個早晨,明眸善睞的姑娘在江水之畔與當時正意氣風發的少年相遇,他們相識相知,將彼此引為知己者。他們相伴著橫穿大漠,相隨著順水漂流,相互扶持攀越崇山峻嶺,最後他們選擇在某個鳥語花香的春日,相約著穿上大紅色的衣袍。

天地為媒,山盟海誓,當年的他還是君子,將誓約字句都一筆一劃刻在骨上,烙印在心頭。

而感情的變質到底是在什麼時候呢,慕逍風緊緊閉上眼睛,將不敢回首的往事一樁一件從年月中拉扯出來,拂去上邊厚重覆蓋的積塵,讓它露出本來的麵貌。

應該是在婚後他不辭而別,獨自前往宛州的那一年。

當時他以為江黎就是江黎,於是直奔宛州江氏,拜見當時江家家主。那是一個溫厚有禮的男人,他用炎國的大禮接待陌生遠客,直到遠客報上姓名,說出來意。

他瞪大眼睛,眼神在刹那間風雲變幻:“哈?小女江黎年方十二,不曾離開宛州,更別提她遠到姑蘇,結婚生子了。”

慕逍風在他的眼眸中清晰的看見了名為輕蔑的情緒,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將意氣風發的少年狠狠劃傷。慕逍風沒有多做解釋,任由江氏家主把自己當做騙吃騙喝的斯文敗類請出門外。

慕逍風曾慶幸於遠去宛州的消息不曾透露與人,這避免了他在江家被人冷眼以待後又被嘲笑諷刺的慘劇,卻也讓他心中暗生的惱怒火焰無處發泄。慕逍風將此時引以為恥,當然也就不會正麵向妻子問起此事,但看在往日情分上,他曾給予數次機會讓她主動承認,坦白。

她不知道在忌諱著什麼,三番兩次欲言又止。

初時猜忌僅僅是粒不起眼的種子,落在信任的縫隙中生根發芽,然後長成遮天蔽日的大樹,讓陰霾在兩個人之間籠罩,揮散不去。

他們漸漸開始爭吵,為某個不經意的眼神,或是無心的話語,不斷爭執著,撕扯著,像是刺蝟一樣豎起尖利的刺不管不顧的把對方弄得傷痕累累。侍妾與庶子都是那段苦澀難言的情緒產物。

當趙姓的舞姬抱著孩子出現在府門之外時,不僅是她,就連慕逍風自己也同樣震驚,可是在她的眼眸中,他倔強的不肯露出軟弱的一麵。

她最終什麼也沒有問,漂亮的眼眸如同秋時深邃的潭水毫無波瀾,她拉著年歲稚幼的慕言走向門外,,在府門之外,有江湖廣闊無際。

她向來都是熱愛自由的性子,曾經慕逍風用情感將她禁錮在四方圍牆的幽深大院中,如今感情如同雲煙散盡,自然就沒了眷戀。

“你可以走,慕言留下。”

在慕逍風示意之下,護院們將夫人重重包圍。以她的身手,這些人再往上加個兩倍也不夠她拿來練手的,她不怕傷,不怕死,可是慕言年歲尚幼。

為了血親骨肉,即便是最為凶狠的獅子也會卸下重重防備。為了慕言,她留在慕府,慕逍風將她禁錮在南院,斷絕她與外界的往來。

她的眼神越來越冷,也愈發沉默寡言,整個人就像是破曉前暗淡短刀星辰,隻有在幼子慕言麵前才會變作溫軟的白月光,唇角勾勒出淺淺笑意。慕逍風曾經試圖向她解釋,解釋自己的反常,解釋某夜迷情的意外,可是他根本沒有機會站在靠近她三尺之近的地方,也不肯聽他任何解釋。

“滿嘴令人作嘔的謊言。”她眼帶輕蔑如此唾棄道,她的劍泛著刺眼的寒芒,劍鋒抵在慕逍風的頸項上。

慕逍風意識到感情裂隙之深,已然到了無法彌補的程度。他開始躲避,借以種種事由,離開姑蘇,一走就是數月,最長的時候甚至有整整一年沒回過家。

那一年很冷,中土大地四處飄雪,慕逍風踏雪而歸,侍妾早早便守候在府門之前,媚笑著奉上溫熱的烈酒。

“夫人呢?”慕逍風環顧而望,沒瞧見那雙冷眸,緊繃的心弦略微鬆動,與此同時有不安與疑惑在心中升騰,彌漫。

“半年前急病,不治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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