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四章:歸人(2 / 2)

這是好事情,林圳心想道,自己兒子從小到大都是一門心思撲在研習醫術上邊,乍聽見他帶了個姑娘回家,他第一反應就是兒子終於準備成家了,直到他在午後暖陽底下瞧見姑娘的眉眼,滿腔期待戛然而止。

林圳捏捏自己幹瘦的臉,在陽光底下半眯起眼眸,恍惚間還以為自己身在夢中:“太像了。”

林曉早就預料到他這個反應,笑著迎上前來:“父親,猜猜她是誰。”

他愣了很久,猶豫了很久,口中有久未喚出三字名姓在舌尖打轉,但是他忐忑,不安,不敢將它吐露而出,他怕曙光隻是老眼昏花的前兆,怕希望像是易碎的玻璃瓶子,手掌稍微用力便會裂成鋒利的碎片,將手掌劃傷。

明眸善睞的姑娘笑笑,體諒老人家的不安情緒,自己說了姓名。

“父親。”她笑著喚道,音似春日暖風般輕緩柔和,讓沉寂一冬的枝丫萌發出嶄新的綠葉。

林曉告訴他的父親,他在南方遠遊之時,機緣巧合之下碰見了失散已久的姑娘,她當年失足墜井後並沒有死嗎,而是被水流衝到了江流裏順水而下,為人所救。因為當年年幼,她不記得自己家住何處,父母兄弟是誰,所以找不回家來。

這個解釋合乎情理,被溺者當做救命的稻草緊緊攥在手中。林圳為失而複得欣喜若狂,他下意識的回避了事情的真假,身份的真假,隨著姑娘的到來心底籠罩多年的陰霾一掃而空,折磨了他數月的病痛也消逝無形。

林圳是真的把她當做女兒看待,一門心思隻想著要對他好一些。

直到壽宴之夜,猝不及防的凶徒刺傷她,他親眼看見她沒有傷疤的而後,才歎息著麵對現實。

“她年幼時候貪玩兒,某次遊戲之時不慎從假山上摔落下來,被石塊鋒利邊緣劃傷耳後。從此她耳後便有了一道傷疤,難以痊愈的那種傷疤。”林圳平靜陳述道,“所以我知道她不是我的女兒。”

“父親。”林曉伏地而跪,聲線中飽含著愧疚的沙啞,“我們相遇相知在南國,當時您因心病纏綿於床榻,兒子不忍,便讓姑娘利用相貌的優勢,假扮成妹妹,討您歡心。”

林圳又何嚐不明白他謊言中的善意呢,他無奈的搖搖頭,將獨子從冰涼的地板上扶起來:“最後結果證明,你開的偏方頗有療效。”

林曉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伴著他因笑而彎起的眉眼,床榻上臉色憔悴的姑娘口中也有沉悶的輕笑聲音。聞聲父子二人轉過眼去,恰好看見姑娘蒼白的唇角微微上揚。

“唐雨柔。”她向長者報上姓名。

林圳點頭:“我猜出來你的名字了。”他頓了頓,半低下眼眸,“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平都唐氏的遺女。”

唐雨柔抿唇沉默以對,林圳隻當她是默認了,並不追問,憐憫道:“年紀輕輕便要因為上一代人的恩怨情仇遭受折磨,能堅持下來也很不容易。”言語間話鋒突然轉折變換,老爺子又道:“若不嫌棄犬子林曉,唐姑娘不妨聽老爺子我勸兩句媒,從此將林家當做自己家。”

“父親,別開玩笑了。”林曉別開腦袋,隻覺得自己的薄臉皮被戳的生疼。

唐雨柔低眼淺淺一笑,忽又想起什麼似的,唇角笑意作雲煙飄散而去。她正色道:“有關於林依依,我想她還活在世上。”

姑娘輕咬下唇,將手裏緊緊攥著的物事顫巍巍遞過去。那是一串紅繩係起的鈴鐺,其上沾染著不知誰的血液已然凝固,隨著姑娘的動作,它輕輕晃動著,發出清脆響聲。

“這是我從偷襲我的人身上扯下來的鈴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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