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以來京師接連下了許多場雪,昨夜半夜時又飄飄灑灑的下起鵝毛大雪,到了早上地上已經積起厚厚的一層,處處銀裝素裹。
劉鈞特意來到前廷奉天殿前奉天門賞雪。
前朝之時,奉天門是皇帝禦門聽政之處,門廳裏設有寶座,百官朝拜奏事。不過本朝連常朝都已經沒了,自然也就沒有了禦門聽政。隻剩下了朔望在內朝的乾清門聽政。
劉鈞披著一件黑貂皮大氅,站在高高的奉天門上,觀看著揚揚灑灑的飄雪。
“瑞雪兆豐年啊。”劉鈞從欄杆上抓起一把雪,攥在手裏。鬆軟的雪立即結成了冰塊,冰水刺骨,劉鈞卻如同孩子一樣的把玩著不鬆手。
“皇上,當心凍手。”一邊的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坤連忙道。
劉鈞把冰塊在手裏拋了幾下,然後用力的向奉天門前廣場上投去。雪團落入雪中,劉鈞拍了拍手,轉身回到寶座前坐下。
寶座下,掛著總理參政的一眾大臣都賜了座,全都滿臉惶恐。這不是裝出來的,參議院否決了官吏考核法案,皇帝卻一連三天都沒有反應,直到今天才召大家入宮。晾了三天,這三天確實讓這些重臣們心中不安。
皇帝若是第一時間叫他們入宮,甚至衝他們發火,事情可能還不嚴重。可隔了三天才召他們入宮,按皇帝的風格,這已經是極為不滿了。
內閣首輔袁繼鹹、禦史大夫劉宗周、次輔李邦華、參議大夫倪元路、眾議大夫姚明恭、左樞密使王謙、順天府尹鄭三俊、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坤。
如今掛著總理參讚銜的隻有這八位,此時都在等著風暴來臨。
王坤笑著道,“龍漢三年眼看著就要過去了,這一年也算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各地糧食豐產,朝廷用兵又接連勝利,今年國庫還有不少盈餘。”
劉鈞隻是淡淡的道,“今天不說這些。”
“是,聖上。”王坤忙點頭。
參議大夫倪元路不得不開口了。
“陛下,大漢立國之後,推行總總新政,都是陛下高瞻遠矚,許多新政也都開始發揮良好作用,大漢今天的強盛離不開陛下推行的新政。但既然陛下委為參議大夫之重任,那麼臣就有責任為大漢為陛下負責。官吏考核法案,臣以為還不夠完善。既然臣認為不妥,就不能違心的任其通過。”
劉鈞問他,“你覺得這個官吏考核法有哪些地方不妥?”
“回皇上的話,臣以為,這考核法太過嚴苛,國家取士不易,往往二十載寒窗苦讀才能科舉中取....”
劉鈞冷笑兩聲打斷了倪元路。
“當今大漢,最不缺的就是官吏了。官員一旦入仕,隻能上不能下,吏員往往成為地方世家,父子傳襲繼承,鄉裏則完全由大族宗氏把持。許多讀書人隻知道埋頭做八股,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讀死書,就算二十載苦讀中舉,可這樣的官員也沒有什麼用,到了地方任上,也往往得依靠幕僚師爺以及底一的胥吏。如今朝廷加大科舉錄取人才,廢除了八股,還舉行公務員考試以擇優選取吏員,還給他們培訓、見習,目的都是為了能夠選拔和培養一批不光是懂經史子集,也懂經濟民生的官吏。”
“但就算如此,這些人到了任上,也依然會有許多不適應不能勝任的。對於這部份官吏,自然得淘汰出局。朝廷不需要屍位素餐,無能庸碌之輩。這樣的人,說句不客套的話,甚至比那些有能力但卻品德敗壞貪腐的官吏還可怕。”
皇帝公然說出這樣的話,讓倪元路等都十分震驚。在他們的心中,尤其是倪元路這樣曾經的東林黨心中,官員先要談操守品德,其次才談能力。品德重於能力,寧願選一個平庸但清廉的官員,也絕不容忍一個有能力但卻貪腐的官員。
可現在皇帝居然說出了相反的態度。
劉鈞在八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在了倪元路身上。
“朕知道,當官不容易,寒窗苦讀二十載都不一定能中舉,科舉如同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但這都不是理由,朝廷的軍官都已經實行了晉升年限和職務任期,職務與軍銜掛鉤,職務的數量也都是嚴格限定的,不得任意添減,從低級到高級軍官,其職位數目呈現的是一個金字塔形狀,因此每一級的晉升都有一定的淘汰比率,優勝劣態,這才是保證帝國強盛的基礎。”
“文官為什麼就不能這樣?朕不但要讓文官也實習這套晉升和淘汰機製,同時也要打破國家取士隻通過科舉這一途徑,還要打破官吏壁壘。科舉和公務員考試並舉,通過科舉和考試取士之後,還要進行專門的培訓和見習,這一過程中還要淘汰部份。所有的官吏都得從底層做起,隻要做的好,就能一直晉升,哪怕是吏員,最終也有機會做到如諸位一樣的總理參政。”
“官員隻能上不能下,官吏壁壘吏不能為官,這都是弊政,都要改革。”
劉鈞有意的放慢了語速。
“知錯不改,保守封閉,最後便是誤國誤民。今天,朕也不跟你們來虛的,朕今天就要跟你們,跟天下表明朕的態度。能者上平者讓庸者下,沒有什麼客氣可言。倪元路,朕讓你任參議長,對你期待極大,指望你能為朝廷把關,但你現在所為不是把關,而是拖朝廷後腿。從今天起,你免除一切職務,僅保留你的爵位,回家去吧!”
所有的人都是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