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內的落葉已飄零了一地。
柳璃行在枯葉之上,思索著該如何離開。一旁忽有細碎的枯葉斷裂聲傳來。眸光一探,一雙玄色的暗紋靴子映入了她的視線。她輕輕抬起頭,望向靴子的主人。
幾日不見,他眉間竟是隱了一絲疲態。
想起之前二人間的矛盾,她覺得此時的氣氛竟是莫名尷尬了起來。她不知該如何和這個男人相處。
一陣秋風吹來,卷起了地上的落葉。柳璃隻覺有陣陣微涼透過她的衣裙,攏上了她的肌膚,讓她的嗓子不禁微癢。她不禁輕咳了幾聲。
離她幾步之遙的連澈走到她身旁,聲音微沉,“秋日微涼。都到了可以當娘的歲數了,還是這般不懂照顧自己。”他的話裏雖有些訓責的意味,但語氣是輕柔關切的。
連澈伸出大掌,輕撫她額際的發絲。柳璃警惕地看著他,本想閃躲,但凝著他關懷專注的眼神,竟是一時忘了。
“來人。”
連澈話音剛落,池宋便不知從哪處瞬間冒了出來,以極快的速度走到他身旁躬身一揖,“主子有何吩咐?”
“去請郎中。”
池宋應聲,急急出了別院。不多時,郎中便請了回來。
柳璃實是有些看不透這個前幾日還輕薄霸道,如今卻悉心關懷自己的男人。
郎中的指尖輕探在她腕間,一手撫過胡須,細細地端看了一番她的麵容氣色,開口問道:“夫人可是嗓子有些幹澀?”
“嗯。”柳璃點了點頭。
立在一旁的連澈神色端肅地問道:“這究竟是為何?”
郎中起身朝他一揖,“公子不必多慮,如今秋燥,夫人是上火了。待老夫為夫人開一劑去火潤燥的涼茶方子,每日按時服用,不出幾日便能好全。”
連澈微微頷首,示意池宋隨郎中去取藥。二人剛踏出別院的大門,郎中便笑道:“這年輕的小夫妻,就是恩愛。”
看著身旁充斥著濃重酒氣沉沉睡去的男人,綰苓心中思緒翻滾。她緩緩撐起身子,低聲喚了自己的陪嫁丫頭秋桐準備沐浴用具。
片刻後,她衣衫褪盡,坐在繚繞著輕薄暖霧的木桶中輕合著眼。一旁的秋桐拿著錦帕替她輕輕擦拭著身子。
綰苓白皙的手臂上又新添了幾抹紅紫色的淤痕,而之前的那幾處還留著淡淡的青色,尚未全數褪去。
聽得秋桐輕輕的歎息聲,方才還在閉目養神的綰苓張開了眼眸,一手抓住秋桐的手腕,一字一頓地警告道:“如今的一切,包括成為他的正妃,都是我千辛萬苦才換來的。你若敢在旁人麵前多說一個字,我便割了你的舌頭,將你賣到邊疆。”
秋桐委屈地點頭,不敢再開口說什麼。
綰苓冷冷地瞪了秋桐一眼,甩開了她的手,垂下頭,輕凝著木桶中沒至胸前的熱水。水麵輕落的數片花瓣,正隨秋桐的動作盈盈蕩漾。
清幽的香氣隨著氤氳的暖霧,緩緩升騰至她的臉頰。她微眯了眼眸,心中忽地生了一絲莫名的煩躁。
能夠成為連曦的正妃,她已知足。可如今,這男人隻把她當成一個玩物,沒有溫存,更沒有嗬護,有的隻是他每每醉酒回府後的暴力,以及那充滿侮辱的話語。
這男人口中唯一深情喚著的,是那個女子的名字。
大婚至今,他時常流連於煙雨樓。在他夜不歸宿的日子裏,她便獨自一人守在空蕩蕩的大床上,徹夜難眠。
心中的癡怨膨脹到極致,她甚至會想,倘若在他身下承歡的是那個女子,他又會如何對待?
深夜。
永寧宮的大殿內外燈火通明。院中,有數名高僧手執佛珠立於法壇前,替小皇子虔誠誦經。殿內,太醫們忙著為小皇子會診瞧病。就連太後也在佛堂中為他祈福。
這樣的法事已持續了三日。可小皇子的病情卻並無明顯好轉。這孩子已出生了三個多月,但身子卻是每況愈下。經太醫診斷,他中了慢性之毒,且這毒是從母體中帶下的。
院外不遠處,兩名女子正神色憂慮地望著永寧宮的方向,正是竹煙和蘭翠。
這三日來,竹煙每晚都會悄悄攜蘭翠來到這裏觀望院內動靜。
看著眼前的一切,竹煙輕蹙了眉。太後請了數名高僧前來祈福誦經,如此大的陣勢,想必孩子的病情較為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