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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文崢義坐在藤椅上,麵前放著一套紫砂茶具,和一隻前清禦用的小銅壺。文競明則坐在他的對麵,父子倆都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坐著,看著水壺裏蒸騰而起的水汽,模糊了他們的視線。

終於,文崢義抬起保養得宜的手,用白色的茶巾墊著銅壺把手,開始泡茶,而文競明看著文崢義一連串的流暢動作,似乎,又回到了小時候。當自己因為學習祖輩傳下的玉器知識遇到難題,受到祖父責備的時候,他的父親,從來不會用任何話語來安慰他,隻是帶著尚且年幼的文競明坐在宅子裏的茶室,默默的,泡上一壺碧螺春,然後,父子倆就在茶香中靜靜的坐著。不需要任何言語,文競明就能恢複平靜,然後,再次麵對嚴厲得近乎苛刻的祖父。

“父親……”

見文崢義隻是專心於泡茶,文競明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您這次回國,是為了……”

一句話沒說完,卻被文崢義放到他麵前的一杯茶給止住了。

文崢義笑了笑,拿起放在一邊的手巾擦了擦手,悠然的坐到藤椅上,端起了一隻茶杯,聞著淡淡的茶香,輕歎了一口氣,“果然,還是這裏的茶最好。無論包裝都麼精美,到了國外,卻終究會變了味道。”

文競明覺得文崢義這句話並不像表麵上聽起來那麼簡單,可是,看文崢義的表情,卻又不像有其他的意思。忍住了還要詢問的話,文競明也端起了茶杯,他對茶道懂得不多,但是,卻很喜歡茶香,那種淡淡的清香,常常會讓他煩躁的心緒沉靜下來。就像是看著那個有些熟悉,卻又覺得陌生的孩子黑色的眼睛,貌似平靜,看久了,卻會發現,那烏黑的色澤,像一彎深潭,會將人的靈魂都吸了進去。

文崢義見文競明隻是端著茶杯,看著杯裏的茶水出神,似乎是在想些什麼,又似乎僅僅是在走神。他也不出聲,隻等著文競明接下來的話。

文崢義知道文競明想要從他這裏問些什麼。隻是,這件事有些太過複雜,當年的事情,不隻牽扯到一代兩代人,這是幾代人積下的恩怨,如果不是把崢嶸牽扯了進去,或許,競明的祖父,自己的父親,是不願意讓文家的後代再踏上這片土地的。

雖然當年文家確實是受害者,可是……

文崢義歎了口氣,放下了手裏的茶杯,“競明,我這次來,是為了帶你回國。”

“什麼?”

文競明驚訝的抬起頭看著文崢義,“可是,當年的事情我還沒有查清楚。難道父親和爺爺不想知道小叔叔最後的下落嗎?”

“不必了。”文崢義搖搖頭,“這次安排你回國,本就是臨時起意,無論是祭祖還是收回老宅,隻是為了對文家的先人有個交代。雖然你的祖父這些年一直在惦念你的小叔叔,可多方打聽下來均沒有結果的事情,又豈是你一朝一夕就能查出來的。更何況,”文崢義頓了一下,“當年文家遭劫,你的小叔叔有九成的可能凶多吉少,與其事情查到最後,得到這種結果,不如就此罷手,也讓你的祖父能夠長久的有個念想和寄托。”

“父親,我不明白。”文競明低下頭,他一直都在想著,作為文家的子孫,為祖先沉冤昭雪,報仇雪恨,也一直都認為,父親也是這樣想的。隻是,如今文崢義的一席話,卻讓他的意念產生了動搖。難道,他真的不該查下去嗎?可是,當年文家的那些冤魂,又該何去何從?

文競明在收回文家祖宅之後,一段時間裏,常常會有些奇怪的感覺,似乎,當年文家遭劫的人,至今還留在文家的祖宅,他們徘徊在被別人占據的家中,遊蕩著,想要找人述說自己的冤屈,卻沒有形體,沒有感覺,無法開口,他們有的,隻是無盡的怨恨和無奈……

就像,那個叫做楊林的孩子,流著眼淚,緊緊的抱住自己,無聲的述說著無盡的委屈。文競明甚至有過某種荒唐的想法,是否,這個孩子會是某個文家冤魂的轉生?帶著前生的執念,徘徊在世間,等待著家人的救贖?

而且,那個孩子,曾經抱著自己,哭著叫道:崢義哥哥……

想著想著,文競明便有些失神,文崢義對文競明的這個樣子有些不解。他了解自己這個兒子,他知道,自己的父親文慶正,對於自己這個小兒子的期望,要遠遠高於其他的子孫。沒有其他的原因,無外乎文競明的性格,太像當初留在祖宅,慘遭不測的老太爺。

文競明也一直沒有讓這位老人失望。可是,像今天這種三番兩次在長輩麵前失神的情形,文崢義還是第一次在文競明身上見到。難道,是在c國期間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文崢義沒有開口,隻是用手輕輕敲了敲椅子的扶手,聲響不大,卻足夠讓文競明回過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