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上午,我們把要帶的東西裝進箱子和包裹。當然,我們雖然準備離開,但臨走時也不會把竹樓內的東西大動。現場搞得動作過大的話,容易引起別人懷疑。
快到後山學校放學的時候,我讓伊涼找來了老村長,也把後山的女老師叫了過來。我告訴老村長,蘆雅可能患了闌尾炎或者肺結核,需要去縣醫院治療。萬一檢查後需要做大手術,我們就得去昆明的省級醫院治療。所以,我離開的這些日子裏,竹樓這棟房產和山村分給我的土地,暫時就交由女老師全權代為照管。
而且,我當著老村長的麵,寫了一份照管房屋的協議,由老村長做見證人,並在協議上按了手印。協議的其中一條:“在標的物的物權所以有人歸來之前,一切物權有照管人享有。”
老村長覺得,我這是在澳洲做生意時養成的“小心眼”,這種口頭協議就可以約束了的芝麻綠豆的事兒,用法律合約來搞一搞,很有脫褲子放屁的蠢笨勁兒。但我給了他一定的見證人勞務費,他也就笑眯眯地配合了。
送走了老村長,我單獨把女教師帶進屋子,掏出五萬元現金對她說:“你是個好姑娘,有一個顆讓人願意親近的心。在居住的環境裏,帶給我們很多開心和快樂。即便如此,也不能白麻煩你幫我照看竹樓和土地,這筆照管費你收好。”
這位山村女教師驚呆了,望著厚厚的一摞鮮紅的人民幣,居然向後退了幾步,連忙擺手說:“不,不不。這怎麼可以,你帶著小妹去看病,花銷肯定會很大。我幫你照管竹樓和竹林,也不過舉手之勞,你你,你……”女老師緊張地說不出話。
我輕輕笑了笑,說:“蘆雅的病情我心裏清楚,萬一她在世間停留的時間不多了,我可能會多陪陪她,帶她去一些她一直期望的地方轉轉。這些錢你收下。”
女孩還想拒絕,我卻打斷了她,繼續說:“我知道,你在山上教孩子們讀書,收取的雜費也不過隻夠你每日的食物花銷和換季時添幾件衣服。我之所以會給你這些錢,也是希望你堅持住一種東西。”
說到這裏,女人泛紅的臉頰開始微微下垂。村長的大兒媳婦,從小和女教師一起長大,後來女教師考到市裏去念大學,她則嫁給了村長的大兒子。可是現在,村長的大兒媳婦,經常抱著一隻灰毛的西施狗跑上山來溜達。當然,那本是一隻純白色毛的寵物。
女老師的彝族名字叫阿都裏娜,她之所以搬到山上教書,也是為了避開村民們那種魯鈍的世俗眼光。村長的大兒媳婦,經常會抱著小狗過來,每次孩子們一下課,就會大群地圍過去。
我也見過幾次,這個小媳婦的衣著,多是丈夫在縣城買回來的新款式,穿在身上,有著一種縣城式的洋氣。孩子們圍攏她時,她都會半慍色半得意地說:“瞧你們那髒兮兮的小手,別往我的還珠格格身上摸,隻準看。”小格格是寵物狗的昵稱。
接下來,這位村長家的大兒媳婦,就會掏出兩根火腿腸,一根抓在手裏,另一根嚼了之後吐在手心裏喂狗。火腿腸的氣味兒,誘惑著這群孩子幹巴巴的小眼珠,刺激得他們不斷舔舐嘴唇,吞咽唾沫。
一旦這個時候,村長家的大兒媳婦就會撇著眼睛叫女老師的小名。“小阿都,我這隻狗啊,是他爹在城裏買來送給我的生日禮物。這小東西嬌貴著呢,一天的夥食費都七八塊錢。”阿都裏娜每每麵對這般,臉上就努力壓抑著尷尬。
這位村長家的兒媳,或許曾經也羨慕過自己的朋友能考上大學,進城去接受國家呼籲的素質提高。但社會現實卻垂青了她的人生抉擇,所以她是來宣言的,金錢已經讓她戰勝了一個人因沒有知識素養的自卑,她要讓阿都裏娜自卑。因為,無知總是可以引導著一部分人快樂。